七(第3/7頁)

佐伯的表情像是在說“這下糟了”。

“我倒也沒什麽想法。這裏全都是年輕人啊。”

“確實很多啊,進來以後我才覺得不妙。”

“哎呀,先生還年輕著呢,來這裏不奇怪的。”

“那夫人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誰說的。我年紀太大,已經不適合這裏的氛圍了。”

“哪裏哪裏,你已經完全融入進來啦。”

“到底是律師,太會說話了。”

“律師敘述的可都是事實啊。”

佐伯把菜單豎在面前,用圓圓的眼睛看著伊佐子,隨後緩緩地將目光落向文字。伊佐子想,看他這眼神,是不是對女人很有自信啊?

“你要什麽?”佐伯仔細地看著菜單問道。

“來點清淡的。”

“好像沒什麽特別好的。”

伊佐子湊合著點了三明治和紅茶。

“你丈夫挺苦啊,如果是輕症就好了。”佐伯同情地說。

“啊,希望是這樣。”

“昨天在A賓館大廳和夫人見面那段時間,他完全沒有發作的征兆嗎?”

“是啊,完全沒有。後來我回家了,才知道他在附近的醫院裏躺著。”

總覺得佐伯是在探聽自己離開大廳後是直接回家了,還是和鹽月去哪兒共度了一段時光。當然,他肯定知道自己和鹽月的關系。鹽月曾說,佐伯是律師,這點事情瞞不過他,他又辦過各種各樣的案子,對這種日常生活的瑣事早就司空見慣了。話雖如此,律師畢竟也對他倆的關系很感興趣吧。

不過,佐伯並未顯露出興致盎然的態度。一方面也是出於禮節,而這項委托原本就來自鹽月的舅父,既然他想巴結有權有勢的政治家,自然有所顧忌,不能得罪對方。

有夫之婦有一個情夫,情夫為女人的丈夫該去哪兒住院操心,而女人則在擔憂丈夫的病情——佐伯似乎只是在審慎地觀察眼前的這一切。

“其實,這次我想告訴你的是石井君的供述內容。”

端上的三明治猶如一道分水嶺,佐伯將話題從慰問轉換為案件的審理,語聲也急轉而下。

“我想在跟鹽月先生談之前,先與夫人商量一下。”

伊佐子的臉轉向了正面。

“啊,也沒什麽大不了,事實上石井君向檢察官做了新的供述。那些話最初他沒對警方說,他說乃理子小姐吃下安眠藥睡著的時候,夫人來過公寓。”

“……”

律師瞥了一眼伊佐子,望著面前的三明治,停頓了片刻後續道:“石井是這麽對檢察官說的,當時他去公寓二樓大村君的家玩兒了,回屋時看到夫人來了,夫人說乃理子小姐睡得很熟。他覺得有點兒奇怪,到裏屋一看,發現枕邊滾著安眠藥的瓶子,乃理子小姐正打著呼嚕。這一幕夫人也看到了,所以可以請她做證。之所以一直瞞到現在,是因為覺得不能給那位夫人添麻煩。但是,現在既然要以殺人罪起訴他,為了自保也只能說了……”

啊,石井果然說出來了!伊佐子聽著心臟急速跳動的聲音,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視線盡頭,三明治那桃紅色的火腿變成了一條細線。請律師來是為了讓石井保持沉默。由這邊承擔全部律師費用是為了讓石井感恩戴德。大村和浜口都說過,石井非常感謝夫人的厚意,難道全是謊話嗎?當然,也可以說成後來石井感覺到了危險,打破了沉默。

“夫人,就算石井君說了這些話,你也絕對不用操心。”這次佐伯正視著伊佐子的臉說道,“我有對策。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問清楚,石井說的是事實嗎?作為律師,我必須在把握事實的基礎上準備對策。”

佐伯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伊佐子,雙眸含水般閃閃發亮。四四方方、長滿青色胡茬兒的下巴,迫使對方感受到了他的堅強意志和充沛精力。

“……差不多是這樣吧。”

伊佐子語聲微弱。在摸不清風暴的猛烈程度之前,還是放低姿態為好。估計下一個要問的就是自己與石井的關系,該怎麽回答呢?

“我想詳細問一下情況。”律師啜飲著紅茶說道,“夫人去石井君的公寓大致是在幾點?”

“六點四十分左右。”

“看過手表是嗎?”

“嗯。”

說看過手表是不是不太好?律師會怎麽想呢?他會不會想,到別人家門口看手表就表明是事先約好的,要麽就是偷偷上門時下意識地這麽做了之類的?

“然後夫人就進了石井君的房間。當時石井君去大村君家玩了。那是在二樓對嗎?”

“是的。”

“房門沒鎖嗎?”

“沒鎖,所以我一推門就進去了。我朝裏面喊過話,但沒人應答。”

此處伊佐子也留了個心眼,她沒等律師問“沒人應答也不能擅自進去啊,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之前,就先解釋道:“我也認識乃理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