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4/6頁)

伊佐子笑了。

“大夫您真是的。心臟病一下子就會要人的命,不是嗎?我沒關系的,請您告訴我實話。”

平川用手指撥弄著鼻梁上的鏡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夫人這麽說讓我很為難啊。”

“哎呀,果然是這樣嗎?”

“不,我並沒有隱瞞重大事實。如果是很重大的事,我也不可能全瞞著家屬啊……其實是您丈夫怕您擔心,所以要我別聲張。”

“我丈夫……”

“雖然我和您丈夫做了約定,但心裏還是覺得讓夫人也聽一下比較好,所以不由得說出了模棱兩可的話,結果就被夫人追問了。”

“請您實話實說。”

“事實上,您丈夫有輕度的心肌梗死。”

“啊。”

“按您丈夫的說法,這次是第二次發作。”

“第二次?第一次的時候他可什麽都沒說啊,是什麽時候的事?”

“據說是一年前。”

“一年前……”

“您丈夫沒來我這裏,所以我也不清楚,據說是在S光學的特約醫院B醫院接受的診斷。那次發作了兩分鐘,非常輕微。您丈夫說,醫院要他住院治療,但當時公司情況不佳,所以他再三推辭,拒絕了院方的要求。”

這麽說來,一年前信弘確實請過兩三天假,一直在家裏躺著。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背向前佝僂著也好,走路時腳一步一步地、緩慢地、小幅度地挪動也好,也是從一年前開始的。一直以為他這是上了年紀,身子變弱了,開始注意身體了,其實是知道自己有這個病,所以才處處加以小心嗎?聽了醫生的話,伊佐子又想到了其他種種可資印證的細節。

“大夫,心肌梗死有症狀這麽輕的嗎?”

“當然也有症狀重的,不過幸運的是,您丈夫的症狀很輕。”

“來個兩三次的話,每發作一次,症狀難道不會變得更重嗎?”

“唔……這個麽,總之症狀不會變輕……”平川臉上現出為難之色,“說實話,今天給您丈夫做治療,聽他說了一年前的事,我也吃了一驚。想必B醫院做過精密檢查,所以我想詳細病歷和檢查表應該都保存在那裏。只是我這邊沒有營造安靜環境所必需的住院設施,又不能上B醫院去看資料。”

“現在這個情況也需要住院嗎?”

“因為是第二次了嘛,作為醫院來說,總要貫徹安全第一原則的。您丈夫說了,現在住院會很麻煩。說症狀很輕,所以要我瞞著家裏人,也是因為怕家裏人勸他住院吧。”

現在有什麽情況會導致信弘不願住院?鹽月也說過,公司準備解除信弘的董事職務,但信弘本人還沒有明言。難道說,形勢尚處於千變萬化之中,信弘若是精神抖擻地上班去就能留下,一旦住院將鐵定退任,所以才要這麽拼命嗎?

“大夫,這個心肌梗死的病因到底是什麽呢?”

“能舉出的病因除了病灶感染,還有糖尿病。”

“不可能是糖尿病。”

“是啊。剛才我做過檢查了。這個病忌咖啡和煙,不過剛才我問了一下,雖然您丈夫喜歡咖啡但已經戒了,煙也只抽半根就扔了。”

沒錯,是這樣。抽煙方式馬虎起來,多半也是因為在一年前聽到了類似的警告。戒掉喜歡的咖啡也不是因為會睡不著。

“然後就是精神上的過度疲勞了。”

S光學的陣容改革怕是起了不良影響。信弘表面深藏不露,其實很想留任並為此而焦慮的話,就能套上這一條。

“說是精神上的過度疲勞,其實也和年齡有關,年輕人覺得沒什麽,但老年人就會感覺負擔太重是嗎?”

“這種情況確實很多。青壯年人覺得不過如此,到老人那裏反應可就大了,而且還得把長年積累的疲勞也考慮在內。”

“這種疲勞會突然以心肌梗死的形式表現出來?”

“不,誘因往往是極度的憂慮啊,吃驚和打擊什麽的。夫人,您丈夫最近有這種精神上的急劇變化嗎?”

“這個麽……”

伊佐子思考著信弘可能受到的打擊。

翌日午後,伊佐子把鹽月叫到昨天那家A賓館的大廳裏。上午她打過一次電話,把信弘的事大致告訴了對方。

“那麽,澤田先生情況如何?”鹽月叼著煙鬥,皺起眉頭問道。

“現在在家裏躺著,什麽事也沒有。”

“哎呀,發作完了當然是什麽也看不出了。但是心肌梗死什麽的,得了這個病可是很麻煩的。”

“會馬上死嗎?”

“症狀嚴重的,完全有死亡的可能。”

“真討厭。要是現在掛了,我可就麻煩了。”

“果然是夫妻情重啊。”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計劃會泡湯的。老爹光是在嘴上說說,又不會把我領回去……”伊佐子盯視著鹽月那張局促不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