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3/4頁)

布賴恩說:“總之,謝謝你打來電話。”

“這沒什麽。”

“不過,請別介意。”

別介意?

“就是我前些天打電話找你的原因?我和一個朋友本周要去拉霍亞。”

朋友。這個詞意思可真復雜啊。

“太好了。你們要去玩浮潛水嗎?我記得,你說過想去的。”那裏有一個海底野生動植物保護區。她和布賴恩曾說過要去那裏。

“嗯,是的。我們有這個計劃。我打電話,是想問我能不能取回我借你的那本書,那本關於聖叠戈附近背包旅行路線的書。”

“哦,對不起。”

“沒關系。我又買了一本,那本你留著吧。我想,你有一天也會去那兒的。”

她笑了一聲——就是莫頓·內格爾的那種輕笑。“一定會的。”

“一切都好嗎?”

“是的,很好。”

“等我回來以後,再給你打電話。”

凱瑟琳·丹斯既是表意學分析家,又是經驗豐富的審訊官,知道人們常常會在說謊時,期待著——甚至希望——聽話人可以發覺自己正在說謊。通常,他們的語境就像這次談話一樣。

“那太好了,布賴恩。”

她猜想,他們這輩子再也不會通電話了。

丹斯收起電話,走進臥室。她把一大堆鞋子推到旁邊,找出那把舊的“馬丁00-18”型吉他,琴的背面和側面是紅木的,琴頭的杉木因年久而褪色露出焦黃色。

她把吉他拿到露台上,坐了下來,天很冷,而且缺乏練習,所以手指笨拙地撥弄著琴弦。她調好音,開始彈奏。先彈一些音階和琶音,接著彈了一首鮑勃·迪倫的《遙遠的明日》。

她任思緒隨意流淌,從布賴恩·岡德森開始,又想到加州調查局那輛塔奴斯車的前排座位,還有當時的溫斯頓·凱洛格。

他嘴裏的薄荷味,皮膚味道,還有須後水的香味……她彈吉他的時候,發現屋裏有動靜。丹斯看見兒子直奔冰箱,拿出一包餅幹和一杯牛奶,又回到自己的房間。所有這些動作都是在30秒內完成的。

她心想,她一直都把韋斯的態度當作反常的現象,當作一種需要糾正的缺點。

單親父母往往感覺到,孩子們對有可能成為自己繼父或繼母的人,甚至是偶然約會的對象,都會產生一種強烈的排斥心理。但你不能這樣想。

但現在丹斯也不能確定。他們可能有時確實會有些擔心。或許我們應該聽聽他們的心聲,就像刑事案件調查過程中詢問目擊者那樣既小心謹慎又敞開心扉。或許,她一直都想當然地把他當作孩子來對待。當然,韋斯的確還是個孩子,而不是她的伴侶,不過他仍然享有決定權。她想,這就是我,一個表意學專家,善於建立心理壓力的基準模式,然後探尋種種偏離現象,作為識別某些反常事物的信號。

在對待溫斯頓·凱洛格的問題上,我是否偏離了自己的基準模式?

或許,兒子的反應就是一種暗示,說明她的確偏離了自己的基準模式。

我得好好想一想。

丹斯正哼唱保羅·西蒙的一首歌,她只能哼旋律,因為不記得歌詞了,正唱了一半時,她聽見露台下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她停下手中的樂器,瞥了一眼,看見邁克爾·奧尼爾正在爬樓梯。他穿著一件灰色和棕色相間的毛衣,那是一年前,她在科羅拉多滑雪時給他買的。

“嗨,”他說。“打擾你了嗎?”

“當然沒有。”

“安妮1小時後要出席一個開幕典禮。但我想,我得先來這兒看看,打個招呼。”

“很高興你能來。”

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看見她點點頭,又給她拿了一瓶。他坐在她旁邊。“貝克”啤酒打開時發出一聲脆響。他們都喝了一大口。

她開始彈奏一首為吉他改編的樂曲,一首古老的凱爾特樂曲,原作者是一位巡回演奏的愛爾蘭盲人豎琴師。

奧尼爾一言不發,只是喝著啤酒,並隨著節奏點頭。她發現,他的眼睛朝下看向大海的方向——盡管他不可能看到海水;因為視線都被茂密的松樹擋住了。她記得有一次,他們看完斯賓塞·特雷西出演的電影,主人公是海明威筆下那個執著的漁夫,韋斯就稱奧尼爾為“大海中的老人”,這可真讓他和丹斯大笑不已。

等她一曲彈完,奧尼爾說:“胡安的後事遇到了問題,你聽說了嗎?”

奧尼爾眨眨眼睛,笑著說:“你也想到了,是吧?哪個地方最有影響力?”

丹斯答道:“我想查一下洛杉磯那起可疑的自殺案。那是加州境內的案件,所以加州調查局具有管轄權,凱洛格也不可能說那名邪教頭目是死於抓捕行動。那份文件被凱洛格銷毀了。如果他沒有犯罪的話,為什麽要這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