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頁)

“槍手就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C.P.說。

哈迪接著說:“就像幽靈一樣。”帕克看了他一眼。哈迪頭發梳理得十分整齊,身材瘦長,英俊不凡,戴著一枚結婚戒指,這些都是生活美滿的表現。但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憂郁。帕克回想起,當初他離開FBI的時候,離職輔導員曾向他解釋過——真是多此一舉——執法人員患憂郁症的比例相當高。

他再次低頭看著勒索信,研究著冷冰冰的信紙與黑色的字體。他反復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結局是今晚……

帕克注意到,信尾沒有落款。這一點似乎無關緊要。但過去他協助辦案時,有幾次歹徒的確在勒索信上署了名。其中一個簽名是假的,旨在誤導調查方向——只是歹徒在簽名時留下了筆跡證據,最後不得不俯首認罪。在另一起勒索案中,歹徒居然簽上了本名,也許是在綁架過程中慌了神,不知不覺地寫了下來。被害人家屬收到勒索信十七分鐘後,歹徒就迅速落網。

帕克將強烈的鑒定燈光拉近這封勒索信。他彎腰細看。聽見頸骨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告訴我,他默默催促著眼前這張紙,告訴我你的秘密……

農夫的槍裏只有一顆子彈,老鷹彼此離得很遠,他開槍的話,只能打中其中一只……

他在考慮歹徒偽造筆跡的可能性。許多歹徒——寫勒索信的綁匪——會掩飾自己的字跡,這使比對工作更加困難。歹徒會故意將字體的傾斜度加大,字母也會寫成奇怪的形狀,但通常無法寫得很順暢。如果寫字時不遵從固有習慣,通常會寫得很困難。如果有人想掩飾字跡,文件鑒定師通常能發現“字顫”——筆畫抖動的痕跡。但這封信並沒有出現字顫,所以這正是歹徒真正的筆跡。

按照正常程序,鑒定未知人士筆跡的下一步是拿已知的筆跡來比對,請探員拿勒索信的副本到档案局,一一比對档案,以找出相符的字跡。可惜“鐵射案”專案小組面臨的情況是,多數档案都是用印刷體大寫來書寫的——表格上大多要求填表人“請用印刷體填寫”,而這封信卻是手寫體。即使像帕克·金凱德這麽資深的文件鑒定師,也無法靠書寫體來比對印刷體。

盡管如此,搜尋民眾档案仍可能找出一些線索。個人字跡往往包含一般特點和個人特點。所謂一般特點,指的是在學校學習到的筆法。雖然學校教授的筆法不盡相同,但可以歸納出幾套涇渭分明的系統。文件鑒定師可以借此將疑犯的籍貫縮小到東岸、南方或中西部。然而這幾套系統——以花式的“淑女手寫體”為例——現在已經失傳,只留下幾種書寫方式,特別是贊柏教材與帕爾默習字法。只是這幾種寫法也過於籠統,難以辨識出執筆者。

個人特點就與一般特點不同了。所謂個人特點是每個人獨特的筆法,差異甚小,有的人寫得很花哨,有的人習慣在印刷體中夾雜著手寫體,有人喜歡多加不必要的筆畫,例如在Z或7中間劃一道小斜線。幾年前有人聲稱發現了希特勒的日記,鑒定人員就是根據個人特點來判斷真偽的。希特勒簽他的姓Hitler時,喜歡將大寫的H寫得與眾不同,但這種寫法他只用在簽名上,平常寫字時沒有這種習慣。偽造日記的人通篇將大寫的H都寫得十分誇張,鑒定人員只須細看就知道與希特勒的習慣有異。

帕克繼續以手持式放大鏡掃描著勒索信,看看歹徒的筆跡是否帶有獨特的個人特點。

爸爸,你看起來真好玩,就像大偵探福爾摩斯……

他終於有了發現。

小寫字母i上面的那一點。 棒槌學堂·出品

多數人寫i與j時,都直接在上面點一下,如果動筆很快的話會畫出頭重腳輕的一點,因此點尾偏向右邊。

然而地鐵掃射案主謀的點法卻不太尋常,點尾直挑而上,看起來像是正在掉落的水滴。帕克幾年前見過類似的點法。有個歹徒總是跟蹤一個女人,連續寫了幾封信恐嚇她,最後甚至殺了她。恐嚇信全是用歹徒自己的鮮血寫就的。帕克將這種特殊的點法命名為“惡魔的淚珠”,還將其在刑事文件鑒定的教科書上詳加描述。

“找到了。”他說。

“什麽?”凱奇問。

帕克解釋這種點法,並說明為何如此命名。

“惡魔的淚珠?”盧卡斯問。她好像不太喜歡這種稱呼。他猜想她比較喜歡科學性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他記得哈迪說掘墓者像是幽靈時,盧卡斯也有類似的反應。她傾身向前,金色短發也向前傾瀉,遮住了一部分臉。“會不會和你那個跟蹤狂的案子有關聯?”她問。

“不會的,不會的,”帕克說,“那個人幾年前就被處死了。不過這個線索——”他朝信紙點了點頭,“可能是找出歹徒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