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2/3頁)

“研究結果很令人驚異,”蘇珊告訴萊姆,“我看到過一個截癱病人的視頻,她被植入了一個電腦控制器和幾條電線,幾乎可以正常行走。”

萊姆注視著高特在首次襲擊時用過的那條本寧頓牌電纜。

電線……

蘇珊描述起某種名叫“自由手”系統的東西,和其他相似的系統,也就是在手臂中植入電極和刺激器。你以某種方式聳聳肩,動動脖子,就可以觸發手臂和手掌的協調運動。她還說,有些四肢癱瘓的病人甚至能自己吃飯。

“不是你看見的那種狗屁庸醫,不是那種劫掠絕望病人的醫生。”蘇珊憤怒地提起亞洲某國的一位醫生,他在收取兩萬美元後,在病人的頭顱與脊椎上鉆孔,注入取自胚胎的組織。當然,這一療法沒有明顯的療效——除了讓病人面臨死亡以及進一步損傷和家產耗盡的風險。

她解釋說,彭布羅克中心的醫生都是來自全球的頂尖醫學院。

他們宣稱的療效也很現實——也就是沒有虛誇。像萊姆這樣的四肢癱瘓病人不可能再次走路,但他的肺功能會有所改進,或許還能讓其他手指動彈,最重要的是,恢復對大小便的控制。這會極大地幫助降低“反射異常發作”的風險——也就是血壓迅速增高,導致中風,可能使得他的殘障更為嚴重,或者直接喪命。

“這幫了我許多。我想再過幾年,我會能再次行走。”

萊姆點著頭。他想不到該說什麽。

“我不為他們工作。我不是個殘障人士權利鼓吹者。我是個編輯,又碰巧是截癱病人。”這一摹仿令萊姆淡淡一笑。蘇珊繼續說:“但是,當薩克斯警探說她和你一道工作時,我想到了命運。我注定要過來告訴你彭布羅克中心的事情。他們能幫你。”

“我……謝謝你的好意。”

“當然,我讀過有關你的報道。你為這座城市做了許多好事。也許是時候為你自己做點好事了。”

“這個嘛,有點復雜。”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更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麽說。

“我知道,你在擔心風險。你應該擔心的。”

確實,作為一個C4級四肢癱瘓病人,手術對他來說風險大得多。他更會面臨血壓、呼吸、感染並發症方面的問題。問題在於權衡輕重。手術是否值得冒風險?幾年前,他差點就要接受一個手術,但一樁突發的案件令手術改期。他永久推遲了任何那類醫學治療。

但是現在呢?他思忖起來:他的生活是否如他所願?當然不是。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他深愛薩克斯,她也愛他。他是為自己的工作而活的。他並不急於拋下所有這些,去追逐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平時將自己的個人情緒隱藏得嚴嚴實實,這次卻一反常態,告訴了蘇珊·斯特林格自己的顧慮,她也表示理解。

接著,萊姆又做出一件令自己更加驚訝的事,他又說出了一件根本沒有告訴過太多人的事情。“我覺得,我主要只剩下頭腦。我在頭腦裏還活著。我有時會想,我是現在這樣一個犯罪學家,這就是原因之一。我不會分心。我的力量來自於我的殘障。假如我要改變,假如我要變得‘正常’,那會不會影響我作為鑒識科學家的一面呢?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接受那種改變。”

蘇珊思忖著:“這是個有趣的想法。但我琢磨這是不是你的拐杖,一個不去冒風險的借口。”

萊姆對此很欣賞。他喜歡直言直語。他沖著自己的輪椅點點頭。“對我來說,拄拐杖是前進一大步啦。”

蘇珊笑了出來。

“謝謝你的想法。”萊姆說道,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這麽說,蘇珊又以惺惺相惜的眼神注視著他。現在,這一神情不那麽惹萊姆難受了,但依舊讓他感覺尷尬。

她後靠在椅背上,說:“使命完成。”

萊姆皺起眉頭。

蘇珊說:“我幫你發現了兩根你或許就不會發現的纖維。”她笑著說,“希望會有更多線索。”她的視線又移回到萊姆身上,“但有時候,小細節會產生積極影響。現在,我應該走了。”

薩克斯謝過她後,湯姆送她出門。

萊姆等她離去後,說:“這是一個騙局,對吧?”

薩克斯答道:“萊姆,這在某種意義上是個騙局。我們無論如何都需要詢問她。當我打電話給她安排此事時,我們有過攀談。她聽說我和你共事,就想發表她的那通推銷說辭。我告訴她,我會把她弄進去見見你。”

萊姆露出了轉瞬即逝的笑容。

萊姆隨後就收起了笑容,因為薩克斯彎下腰,用梅爾·庫柏聽不見的音量說道:“萊姆,我喜歡現在的你,不想你有任何的改變。但我想確保你健康。對我來說,我只擔心這個。你無論選擇什麽,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