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4頁)

會是他嗎?

萊姆擡頭看向一覽表。

深色衣服,皺皺的棉質長褲。鮑林在過去的幾天裏確實穿過深色的運動服,但這能說明什麽?這種穿著的人數不勝數……

樓下的大門打開,又合上了。

“托馬斯?”

沒有人回答。看護托馬斯幾小時內還不會回來。

“林肯?”

噢,糟了。媽的。萊姆慌忙操縱電子控制器撥打號碼。

九……

他下巴一滑,光標點在了“二”這個數字上。

腳步聲已經上了樓梯。

他想重新撥號,但忙中出錯,反而把操縱杆碰到了他夠不著的地方。

吉姆·鮑林已經走進了房間。萊姆原指望樓下的警衛會先用對講機和樓上聯絡,但顯然,一個小警察根本想也不想,就會讓刑警隊長直接進門。

鮑林的深色夾克沒有系扣,萊姆瞥了一眼他腰上的自動手槍。他無法看清那是不是警用武器,但他知道,點三二口徑的柯爾特手槍正是紐約市警察局裝備給個人使用的武器之一。

“林肯。”鮑林說。他看上去明顯有些不自在,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塊白色的脊椎骨上。

“你好嗎,吉姆?”

“還可以。”

鮑林喜歡從事戶外運動,他的手指上是否會有長年累月拋擲魚線而造成的疤痕?或是在哪次不小心被獵刀割傷?萊姆想看個仔細,但鮑林卻一直把手插在褲袋裏。他的手在口袋裏抓著什麽東西?是刀嗎?

鮑林當然熟知刑事鑒定和犯罪現場的知識,知道怎樣才能不留下證物。

至於滑雪頭套?如果鮑林就是那個不明嫌疑犯,他當然得戴上頭套,因為萬一有某個被害人幸存,遲早都會把他指認出來。還有剃須水……說不定嫌疑犯不是噴在自己身上,而是帶到現場灑上幾滴,好讓警方誤以為他身上也是這種味道?這樣一來,當鮑林在這裏出現的時候,身上沒有這種香水味,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懷疑他。

“就你一個人嗎?”鮑林問。

“我的看護……”

“樓下的警員說他不會很快回來。”

萊姆猶豫了一下。“沒錯。”

鮑林個子不高,但卻十分強壯,頭發是淺茶色的。萊姆想起特裏·多賓斯的話:兇手是個修養有素、行為端正的人,也許是牧師、顧問或政客,是一個平日以幫助別人為職業的人。

例如警察。

萊姆心想,這回他真的要死了。令他詫異的是,現在他竟然不想死。不是這種方式,不要在別人的脅迫下死去。

鮑林走向床邊。

然而,他卻無力抵抗,只能任憑眼前這個人處置。

“林肯。”鮑林又叫了一聲,臉色陰沉如水。

在兩人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好像有電流產生,碰出了火花。鮑林連忙把視線移開,望向窗外。“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對吧?”

“奇怪?”

“為什麽我會堅持要你接手這個案子。”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才華。”

這句玩笑沒有在鮑林臉上引起任何表情。

“你為什麽會找上我,吉姆?”

鮑林的十指交叉,緊緊地握在一起。他的手指不很粗壯,卻十分有力。這是一雙漁夫的手,一雙運動家的手,沒錯,也許看上去略嫌斯文,但毫無疑問足以將一只可憐的野獸從它的洞裏拖出,用利刃劃開它平滑的肚皮。

“四年前,在謝菲爾德一案中,我們曾在一起合作過。”

萊姆點點頭。

“工人在地鐵車站的工地裏發現了那名警察的屍體。”

萊姆想了起來。先是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就像電影《冰海沉船》裏泰坦尼克號沉沒時發出的聲音。接著是一聲霰彈槍擊發似的爆裂巨響,那根梁柱直落下來,砸在他的後頸上,泥土也在一瞬間就把他全身掩埋。

“你到那裏去做現場鑒定。你獨自一人,就像你慣常做的那樣。”

“是啊,我向來那樣。”

“你知道我們後來是怎樣把謝菲爾德定罪的嗎?我們有目擊者。”

目擊者?萊姆從未聽說過這一節。自從意外發生後,他就與這件案子完全沒了關系,只聽說謝菲爾德被逮捕、定罪,三個月後在瑞克島被人刺死,兇手至今沒有找到。

“確實有目擊者。”鮑林說,“他可以證明謝菲爾德帶著殺人兇器到過一位被害人的家。”鮑林走近床邊,雙臂交叉在胸前。“我們找到目擊者,是在發現最後一具屍體的頭一天——那具在地鐵站的屍體。在我請你去做現場鑒定之前。”

“你說什麽,吉姆?”

鮑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板。“其實我們不需要你,根本不需要你的犯罪現場鑒定報告。”

萊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鮑林點點頭說:“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我一心只想逮住那個該死的混蛋謝菲爾德……想把案子辦得鐵案如山。你也知道一份由林肯·萊姆出具的現場鑒定報告對那些辯護律師意味著什麽,足以把他們的屎尿都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