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倒數十五小時

薩克斯在邁馬洛尼克機場看到羅蘭·貝爾埋伏在停機棚的外面,另外還有六名警官守衛著這幢巨大的建築物。她猜想附近大概也埋伏了狙擊手。

她注意到了她在槍火下伏倒的那座小山丘。她記得,伴隨著腹部令人作嘔的絞痛,她聞到了泥土以及擊發手槍所散發出來的甜膩火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轉向貝爾。“警探。”

他看了她一眼,說了一聲“嗨”之後,立刻又回頭去查看機場。他那種輕松的南方人舉止已經不見了。他變了。薩克斯明白了他們現在擁有同樣惡劣的名聲。他們都有朝著棺材舞者開槍的機會,但是兩個人都錯過了。

他們也都進入過他的殺人地帶,然後全都幸免地存活了下來。不過,貝爾比她光榮一些。她注意到他的防彈衣上留下的彈痕,那是庇護所的攻擊行動當中,擦過他身上那兩顆子彈所留下的痕跡。不過他還是好好的站著。

“珀西在什麽地方?”薩克斯問他。

“她在裏面,進行最後的維修。”

“她一個人修嗎?”

“好像是。她真是有一套,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不怎麽迷人的女人,居然有這麽大的吸引力,你了解吧?”

啊,不要再來這一套。

“這裏還有其他人嗎?公司的人?”她指著哈得孫空運的辦公室。裏面依然亮著燈。

“珀西讓大部分的人都回家了,而她的副駕駛隨時會抵達。裏面有個營運部門的人,我猜有航班的時候大概必須有人執勤。我查過他了,沒問題。”

“她真的要飛嗎?”薩克斯問。

“看起來是這樣。”

“飛機一直都有人看守嗎?”

“是啊,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都有人看守。你來這裏做什麽?”

“需要一些鑒定的樣本。”

“那個萊姆,他也有一套。”

“是啊。”

“你們兩個一向都一起行動嗎?”

“我們一起辦了幾個案子,”她敷衍地回答,“他把我從公務部門拯救出來。”

“他做了好事。對了,我聽說你插釘子很在行。”

“我插……”

“就是用貼身武器射擊。你屬於某個射擊隊嗎?”

我現在就站在我最後一場射擊比賽的場地,她痛苦地想著。“只是周末的運動罷了。”她低聲回答。

“我自己也練習手槍,但是我告訴你,就算是好天氣,用一把長管好槍做單動式擊發,我最遠也只能射到五六十碼的距離。”

她非常感激他所說的話,但是也很清楚這些話只是用來安慰她昨天那次可恥的挫敗,所以對她無法產生任何意義。

“我應該去找珀西了。”

“就在那裏面,警官。”

薩克斯推門進了停機棚之後,一邊慢慢地向前走動,一邊查看棺材舞者可能藏身的每一個地點。最後她在一長排高大的箱子後面停了下來;珀西並沒有看到她。

那個女人正站在一個小架子上面,雙手擦著臀部,盯著敞開的引擎內部復雜的管線。她的袖子高高地卷起,雙手則沾滿了油漬。她對自己點點頭之後,朝著引擎的內室伸出手。

她的雙手在機器之間飛舞,調整、摸索,在金屬上面安裝金屬,用她細瘦的手臂審慎地旋緊裝置,讓薩克斯看得目不轉睛。她大概只花了十秒鐘的時間就裝好了一個大型的紅色圓筒,根據薩克斯的猜測,應該是個滅火筒。

但是另一方面,這個看起來像是內部金屬管路的東西,卻又好像裝得不正確。

珀西爬下架子,選了一把套筒扳手,然後又爬回去。她松開了螺栓,移動一端,讓自己有更多的操作空間,接著再次嘗試把圓筒推正。

動也不動。

她用肩膀去扛,但是仍舊寸步難移。她再把另外一端也松開,小心翼翼地將螺絲和螺栓放在腳邊的一個塑料盤子上。她因為使勁安裝圓筒而滿臉通紅,胸口也因為用力而起伏不已。突然之間圓筒滑了開來,整個脫離位置,讓她從架子上往後翻倒。她用雙手和膝蓋著地,剛才小心整理的工具和螺栓全部散落在機尾下的地面上。

“不!”珀西叫道,“不要!”

薩克斯走向前查看她是否受了傷,但是立刻發現她發泄的情緒和肢體上的痛楚並沒有關系——珀西抓起一支大扳手,然後猛烈地朝著停機棚的地上砸。薩克斯停下腳步,躲進一旁一個大型箱子的陰影裏。

“不要,不要,不要……”珀西一邊叫道,一邊敲打著平坦的混凝土地面。

薩克斯繼續留在原地。

“愛德華……”她丟下扳手,“我一個人辦不到。”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讓自己縮成一團。“愛德華,愛德華……我好想你!”她就像一片脆弱的葉子一樣,蜷曲著躺在光滑的地面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