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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子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又變得蒼白如紙。“其實瑞穗已經死了……你讓我接受這個?”

“我不是讓你去接受這個。你怎麽想是你的自由。但是,有人的確是這麽想的。你不能責備他們。”

“死了……”

薰子虛脫地癱坐在地,脖頸低垂,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看來她是大受打擊,可也沒辦法,和昌想。這些話總有一天是要說出來的。自從與近藤會面以來,他就一直在思考。只是怎麽都說不出口,才拖延到了今天。

“薰子。”他柔聲喚道。薰子忽然擡起頭,她的眼神讓和昌嚇了一跳,目光遊移,沒有焦點,充滿了異樣的瘋狂。

“你怎麽了?”他問,薰子卻不回答。她飛快地站起來,默不作聲地大步走進廚房。和昌正想跟過去,她已經走了出來。看見她手裏握著的東西,和昌大吃一驚,那是一把厚刃尖菜刀。

“你要幹什麽?”和昌一邊後退一邊問。

薰子不說話,用沒拿刀的右手抓起桌上的手機,面無表情地不知給哪裏打電話。電話終於接通了,她開口道:

“……喂,是警察嗎?我們家有人發了狂,拿著菜刀亂揮。能不能趕快派人過來?地址是——”

和昌驚問:“你在幹什麽?”

“姐!”美晴叫道。但薰子置若罔聞,繼續打電話。

“……是家裏人……現在沒什麽事……對,沒有人受傷……請不要拉警笛,會影響到鄰居的……對,按門鈴就可以了。那就拜托了。”薰子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在桌上,看著千鶴子,“警察很快就要到了。媽媽,你去開門。”

“薰子,你究竟……”

但薰子似乎沒聽見母親的話,目光投向輪椅旁的星野。

“星野先生,請你離開瑞穗。”

“啊……是。”星野面色蒼白,走到和昌身邊。

薰子站在輪椅旁,雙手握著菜刀,深吸一口氣,眼睛望著斜上方。那姿態明顯表示,現在無論問她什麽,她都是不會回答的。

最先趕來的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官們。當得知拿刀的是這家的主婦,報警的也是她本人之後,警官們也十分驚訝。

薰子問他們,還有沒有別的警官會來。聽說所轄警署刑事課的人也會來之後,她說,那就再等等吧。

沒多久,所轄警署的警官們也到了。不知道來了幾個人,進屋的只有四個,一個穿便衣的男人打頭。聽先來的人說明情況後,他們似乎認為事態不算太嚴重。

薰子見狀,問他們誰是負責人。一個四十多歲,外貌威嚴的人站了出來,自稱渡邊,是刑事課的系長。

“那麽,我來問一問渡邊系長。”薰子明確地說,“我身邊的是我的女兒。今年春天,她上了小學三年級。如果現在,我把刀刺進這孩子的胸膛,會被問罪嗎?”

“啊?”渡邊張口結舌,看看和昌他們,視線又回到薰子臉上,“這是怎麽回事?”

“請回答我。”薰子把刀尖靠近瑞穗的胸口,“犯罪會成立嗎?”

“這……這,”渡邊連連點頭,“這當然會了,這是犯罪。”

“什麽罪?”

“肯定是殺人罪啊。就算被害人一命尚存,也免不了被控殺人未遂。”

“為什麽?”

“為什麽……”渡邊迷茫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殺了人肯定要問罪啊。你究竟想說什麽?”

薰子笑了,扭頭看看昌他們。

“那些人說我女兒已經死了呢。說她早就死了,只是我不願承認罷了。”

渡邊完全搞不清狀況,只好也扭頭去看和昌。

“醫生說,我女兒很可能已經腦死亡了。”和昌飛快地說。

“腦死亡……”渡邊嘴巴微微張開,接著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是這樣啊。”看來對於器官移植法,他多少了解一點兒。

“把刀子刺進已經死亡的人的胸膛——”薰子說,“這還是殺人罪嗎?”

“不,可是,這……”渡邊看看薰子,又看看和昌,“只是很可能腦死亡,還沒有確定對吧?那樣的話,就應該以她還活著作為考慮的前提。”

“那麽,如果我把刀刺進這孩子胸口,導致她心臟停止跳動,您就會說,是我殺了我的女兒。”

“我覺得是這樣。”

“是我導致了我女兒的死?”

“是的。”

“真的是這樣嗎?沒錯嗎?”

執拗的追問似乎動搖了渡邊的信心,他回頭征求部下的意見。但部下們似乎也沒有確切的答案,都是一副思考的樣子。

“如果,”薰子的聲音高了八度,“如果我們同意捐獻器官,進行腦死亡判定測試,或許就能確定腦死亡。在法律上,腦死亡就等同於死亡。如果是那樣,我女兒的死還是我導致的嗎?死亡可能早就來臨了,這取決於我們的態度。即便如此,殺人的也還是我嗎?在這種場合,無罪推定是否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