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初次解剖(第2/4頁)

“怎麽會沒用?”聖兵哥看著我笑,“只要是刑事案件,都是要進行屍體解剖檢驗的。這可是基礎工作,也是保障案件準確辦理和完善證據鎖鏈的重要一步。”

我想都沒想,便接嘴道:“也就是說,我們要去做的都是無用功?”

聖兵哥微微一笑,沒有繼續和我糾纏這個問題:“去看看吧,先看,下次你就自己上。至於偵查部門說案件已經破了,那可不一定。不信你看。”

聽到下次就讓我上解剖台,我心裏又是興奮又是打鼓,解剖刀都沒有摸過的我能行嗎?不管怎樣,這次我至少要看個明白。

殯儀館一般離市區都比較遠,利用坐車的時間,我拿起案件的前期調查材料,隨手翻了起來。

群毆事件中,18歲的參與者饒博身中數刀,當場倒地,在送往醫院途中不治身亡。

“真巧,這個人居然和我的一個小學同學同名呢,呵呵。”雖然嘴上說得輕松,可我暗暗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畢竟這個姓,這個名,還有這個年齡……

一路忐忑。很快,警車開進了寫有“陵園”字樣的牌坊大門。

雖然是炎熱的夏天,但是一進解剖室,後背頓時襲來一陣陣的涼氣。

其實那時候沒有哪個地方有標準化的解剖室,頂多有一間小房,房子中央用磚頭砌一張解剖台,窗戶上再加裝一個排氣扇。這就算條件不錯的了。至少冬天的時候,在房子裏解剖不用忍受寒風,但是到了夏天,屍體容易腐敗,腐敗氣體又沒法散發,解剖室就成了毒氣房。所以,那時候的解剖室是有季節性的。

台上放著一只白花花的屍袋,在不見陽光的解剖室中顯得尤為陰森可怕。

“拖出去吧,這裏空氣不好。”聖兵哥邊說邊拖來一張移動屍床。兩名法醫戴上了手套,輕松一拎,將屍體擡上了移動屍床。我一邊看著一邊忍不住感慨,人一旦沒了氣息,仿佛就真成了物件。

他們把屍體往火化室後面的走廊推去,我想,那就是他們的“露天解剖室”了。其實露天解剖非常不科學,但條件所限,即使是十多年後的今天,很多地方依然只能采取露天解剖的方式。

我木木地跟在後面,心裏卻漸漸慌亂起來。究竟這個饒博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屍床到了地方,聖兵哥的工作就要開始了。他表情嚴肅,動作一絲不苟,將那屍袋緩緩往下拉開。我的心跳越來越快。18年來,我無數次期待像父親一樣親歷現場,伸張正義,可我的第一課卻來得如此兇猛而殘酷:

屍袋裏慢慢露出一張蒼白、僵硬卻熟悉的臉。

晴天霹靂!一瞬間,血腥味和悲痛感像海嘯一樣奔湧而來,讓我無法呼吸,年少時的種種回憶一瞬間淹沒了我的喉嚨,也模糊了我的眼睛。

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呢?就算是七八年不曾見面,這眉眼的痕跡也不會說謊,是的,他就是我認識的那個饒博……

第一次看解剖,解剖的就是我的小學同桌?這一定是我的幻覺,上天怎麽可能對我開這麽殘忍的玩笑?

聖兵哥可能看出了我的異樣:“怎麽,受不了了?屍體都受不了,可幹不了法醫啊!”

我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不,不是……饒博……他是我同學。”

“啊,是嗎?”聖兵哥也面露訝色,“那,要不,你先回去?”

我怔了10秒,還是下了決定:“我不走,我看。”如果我這一關都挺不過去,還當什麽法醫?

聖兵哥用懷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好,看看也好,就當是鍛煉下吧。要是受不了了就到車上去,沒事的。”

“我受得了。”我全身麻木,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盯著解剖台。

屍袋終於被完整取下。我曾經的同桌和玩伴,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我的面前,一只胳膊因為僵硬而半舉著,眼睛微張,似乎還在望著什麽,一點兒也不像書上說的,人死的時候就像睡著了一樣。他身上的白色T恤已經完全被血染紅,褲腰到襠部也都浸透了,翻動衣服時,破口處還緩緩地往外湧著血。聖兵哥和他的搭档澤勝仔細檢查起死者的衣著,邊看邊討論著什麽,一旁的小王哥緊張地做著記錄。可他們在說什麽,我完全沒有聽見,我盯著屍體,腦海裏居然一片空白。

頃刻間,饒博的衣服已經全被脫光,露出了他身上我從未見過的文身,那文身已經被血液浸染得很模糊了。我微閉眼睛,不忍心往下看,但還是隱約看到了他胸腹部翻出來的脂肪和肌肉。看來之前真是傷得不輕。

主刀的是聖兵哥,他站在屍體仰臥位的右手側,拿著一根標尺,一處處地量著創口。我清楚地聽見聖兵哥報出的數字:饒博身中7刀,其中胸部3刀,腹部4刀。7處創口的創角3都是一鈍一銳,創口長3到4厘米,致傷方式很清楚——他是被刃寬4厘米左右的單刃銳器刺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