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夢(第3/9頁)

聽到“唐小甜”這三個字,玉靈心頭像被針紮了一下,立刻想起在今天中午,唐小甜為難自己的景象。

她知道唐小甜非常不喜歡她,而且也明白唐小甜不喜歡她的原因。

但現在人家已經死了,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躺在二樓的房間裏,楊謀是否還陪伴著他的新娘?

想到這玉靈背後出了一陣冷汗,泰國北方有些村子裏有個傳說:剛死去的人的靈魂不會走遠,第一晚會圍繞在屍體周圍,也許唐小甜就在自己身邊?

玉靈下憊識地蜷縮起來,心裏越想越害怕,某種奇怪的預感告訴她——或許唐小甜的死於非命,真和自己有關?

盡管她還不知道楊謀偷拍她遊泳,更不知道唐小甜在看到那段DV時,心底對楊謀的絕望和對玉靈的仇恨。

仇恨令人瘋狂,瘋狂令人滅亡,滅亡人仇恨。

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摸了摸胸前的鏈條墜子。

她打開雞心形狀的墜子,裏面是媽媽的照片——又一個版本的玉靈。

除了面對這張照片外,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媽媽。但在每次入睡前,她都要打開墜子來看看,自己是否已長得和媽媽一模一樣了?

輕吻一下墜子,玉靈又想起了別的什麽,便打開隨身的小包。她從包的夾層裏,掏出一個小筆記薄,看來只有手掌般大小。

她打開這個黑色的小本子,裏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泰國文字。那些蠅頭小字擠在紙頁裏,仿佛一條條蝌蚪在遊動,就像某個少年迷人的眼睛。

曾經與她在森林中相逢,又在森林邊告別的少年。

可惜,他是個僧人。

十六歲那年的霧又彌漫起來,四周的墻壁變成大樹,黑暗的森林將她完全覆蓋。少年僧人瘦弱的身影,帶著微光漸漸穿破濃霧,立定在她跟前。他披著破爛不堪的僧袍,帶著森林裏各種動物的氣味,頭頂有一小截硬硬的板寸。他將這個小本子塞到她手裏,眼裏是神秘的微笑,抑或某種無奈的情愫。他轉身離開了她,回到森林深處,將於下一個輪回歸來。

玉靈的初戀。

不起眼的黑色小本子,是他留給玉靈的唯一的物品。這是他師傅圓寂前傳給他的,本子裏記錄了師傅雲遊森林多年的經歷。少年僧人已把它全部背誦於心,便送給其他有緣分的人,這也是師傅圓寂前的關照。

從十六歲起,玉靈就一直把這個小本子帶在身邊,放在貼身的小包裏,空閑時便拿出來看看,盡管從未真正行明白過。

第一頁開頭寫著這樣一行小字——

“觀想自身如墳場”

接下來便是作者的自述:

我,阿姜龍·朱拉,七十三歲。我出生於孔敬府一個最貧窮的山村,從小孤苦伶仃,十二歲那年,有幸遇到路過本村的阿姜曼大師,收我為徒並將我帶走。從此我開始在森林中修行,遠離塵市至今已六十多年。我踏遍了整個東南亞,泰國、緬甸、老撾、柬埔寨、越南,甚至中國的雲南,凡是有森林的地方,我全都徒步修行過。

森林禪修已有兩千多年的傳統,佛陀二十九歲離開王宮時,便進入森林接受瑜伽苦行,最終以自己的方法大徹大悟。我們上座部佛教必須遵循佛陀的生活方式,維持巴利經文的傳統,即原始的森林比丘生活。

然而,當佛教成為皇家象征,寺廟不斷富麗堂皇時,僧人們逐漸養尊處優,我們竟已脫離了佛陀精神。泰國在一百年前精神墮落,佛教戒律松弛,巫術與密咒盛行,引起許多高僧憤怒:“你無法從書本中得到智慧”、“讓我們重新回到根本上!”於是,許多人離開寺廟,進入原始森林修習禪定,體驗佛教最本真的一面,他們就是“森林雲遊僧”。

最著名的森林雲遊僧大師,就是我的師傅——阿姜曼·布利達陀。

阿姜曼大師同樣生於貧窮山村,曾隨森林僧大師阿姜掃修行。他在收我為徒之前,早已是大名鼎鼎的高僧,振興了泰國林居禪修傳統,他吸引來自各國的弟子,卻終生流浪於森林,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偉人。

但是,沒人知道我的存在。阿姜曼大師說我不該為人所知,否則便會如其他僧人那樣,漸漸被世俗同化。我也寧願隱姓埋名,秘密追隨在大師左右。直到大師圓寂後,我才獨自去緬甸等國雲遊。我用了數十年時間,實踐大師教導我的精神,全靠向山民們乞討為生,有時只能食用山果野漿。

我還擔負著一個使命,阿姜曼大師圓寂前囑咐我的使命,那也是大師終生都未能完成的心願——那就是尋找一座城市,一座遺失在泰北叢林中的城市,傳說那座城市埋藏著巨大的秘密,埋藏著古老的淚水和感情,埋藏著未來世界的征兆。

這也是我一生的目標,尋找永恒的羅刹王國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