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反抗和善良

“啊!”

一聲尖叫響起,麻子臉院警捂著臉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肆意流淌著。

趙直翻身而起,剪刀再次對著麻子臉的頭上刺去,一只粗壯的手憑空出現,拉住了他的頭,隨即腰間傳來了一陣酥麻感,剪刀落地,他再次倒在了地上。

叫罵聲,踢踏聲,警棍砸在身上的聲音,電警棍的電流聲,以及麻子臉院警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十幾平米的會議室內充斥成了一團。

鮮血灑滿了一地,每個人的身上和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點鮮血,趙直躺在地上,用盡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他不停地翻滾著,不停地咒罵著,不停地反抗……

腰部傳來‘嘎嘣’一聲脆響,鉆心的劇痛席卷而來遮住了皮肉疼痛,似乎有根肋骨折斷了。

身軀逐漸麻木,四肢已經沒有一丁點的力氣,腦袋變得暈沉,連呼吸中都帶著血腥的味道。

在眼睛終於不堪重負閉上的那一刻,趙直看見了窗外一線光芒透過房門照進了會議室。

雨,似乎停了。

一個笨重的拳頭從左側沖了出來,直接砸在了他的下巴上,“砰!”地一聲響,趙直往旁邊一躺,徹底暈了過去。

麻子臉院警和趙直兩個人一同被送進了醫療室,在孔武的威壓之下,院警們並沒有把趙直活活打死,而是留了他一條性命。

但這一次,他受的傷很重,不僅大腳趾被剪掉了一半,渾身四處都是傷痕,甚至肋骨還斷了兩根,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竟然一時沖動,刺傷了一名院警的臉。

孔武力排眾議,將此事暫時壓了下去,畢竟趙直的腳趾被剪,還重度昏迷,麻子臉的臉被刺,此事從表面上來看算是相互扯平,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趙直攤上大事了。

在這裏,院警說了算,刺傷了院警,等於刺傷了這裏的主人,即使是占理的那一方,也無濟於事,這裏的警察可不是為民辦事,力求公道的,雖然吃的是公家飯,可辦的可真不是公家事。

在醫療室的第一個昏迷的夜晚,趙直就遇到了前來傷害他的院警,幸虧一名護士忽然恰好出現,及時阻止了。

第二次的時候,半張臉上綁著紗布的麻子臉院警出現了,他手中握著一只小剪刀,在黎明即將來臨之前那段最深得黑夜裏,悄悄鉆進了醫療室,在他將剪刀刺向趙直臉上的時候,一直跟在他後面的余文澤拉住了他的手臂,並將他扭倒在了地上。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趙直才蘇醒過來,他大吼大叫,那種像是要撕裂開自己喉嚨的聲音幾乎就要把醫療室的天花板給震破。

在晚上的時候,再次陷入輕度昏迷的他被直接扭送進了負一樓的禁閉室。

躺在禁閉室裏的趙直幾乎奄奄一息,沒有人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也沒有人知道他能活多久,其實這也正是他們希望的,讓他自生自滅。

在這裏,被活活打死的人很多,趙直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禁閉室的門被關上,趙直躺在床上,身上並沒有被綁上繃帶,因為院警和護士們已經認為他並沒有太多掙紮的力氣。

枕頭下面有一盒止痛藥,是一名心軟的護士悄悄塞進去的。

在昏睡中依舊緊皺著眉頭,半握著拳頭的趙直在醒來之後,如果發現自己身在禁閉室當中,渾身疼痛難忍,連路都走不利索的時候,他會選擇以怎樣的方式來面對接下來的禁閉生活呢?

或許,他永遠也醒過來了……

長夜漫漫,即將來臨。

外面的雨已在昨天停歇,天空蔚藍,大地澄澈。

如血的殘陽悄然鉆進了山後面,夜幕緩緩拉開。

趙直是一個小角色,是一個精神病人,即使在外面他是那個殺人如探囊取物,將警察們耍得團團轉的殺人惡魔,但在這家重症精神病院中,他僅僅只是一個看起來脾氣很硬又很犟,且從不聽安排和使喚的瘋子。

如果這樣堅硬如鐵從不屈服的一個人,在這樣一種嚴酷且沒有尊嚴的環境當中最終被征服了,被抹殺了,那麽還會有別的人來充當他的角色嗎?

應該不會了。

人們看見了堅硬的下場,看到了反抗的後果,看到了和院警們作對的最終歸宿,即使他們內心有著那種抗爭的種子,有著想要重獲自由的希冀,也會在這一場風波之後逐漸泯滅了。

反抗和爭鬥如果沒有獲得好下場,人們會很自然地認為,這種事從本質上來說是錯誤的。

當黑夜徹底來臨的時候,趙直依然沒有醒過來。

有個護士進來給他的腳掌換了新的紗布和藥,替他擦去了嘴角新溢出的血跡和額頭的汗珠,還為他蓋好了被子,擺正了腦袋。

這個護士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全程一句話也沒說,她沒有嘲笑,沒有嘆息,沒有驚叫,也沒有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