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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柴綾音放開若山宏美,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小聲說了句“抱歉”。

“我一直忍著沒哭,可以看到宏美你,就突然再也抑制不住了。我現在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看著強顏歡笑的綾音,草薙感到難過,他真希望能盡快讓她獨自靜一靜。

“老師,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若山宏美擡頭看著綾音問。

綾音搖搖頭:“你過來陪我就足夠了。何況我腦子裏現在也是一片空白。先進來吧,我有話想問你。”

“啊,這個嘛,真柴太太,”草薙趕緊對她們說,“我們也有些事情要問若山小姐。昨晚場面亂糟糟的,沒能和她好好溝通。”

若山宏美顯得很困惑,目光有些躲閃。或許她在想,她已經把發現屍體時的情況說得很詳細,沒什麽可以提供的了。

“當然,各位刑警先生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啊。”綾音看樣子完全沒有察覺草薙的意圖。

“啊,不,還是我們警方先和若山小姐單獨談談吧。”

聽了草薙的話,綾音不解地眨眨眼,問:“為什麽?我也想聽宏美講述一下經過,就因為這,我才叫她的呀?!”

“太太,真柴太太,”不知何時站到她身旁來的間宮說,“很抱歉,我們警察也有例行公事要辦。請您先把這事交給草薙他們來處理好嗎?或許您覺得我們這樣不近情理,但如果不按規章來辦,今後難免會引起許多麻煩。”

聽了他這番再明顯不過的場面話,綾音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快的神情。但她還是點頭表示同意:“知道了,那我該上哪兒回避呢?”

“嗯,太太您就留在這裏吧,我們有些事要請教您。”說著,間宮看了看草薙和內海薰,“你們帶若山小姐去一個能定定心心說話的地方吧。”

“是。”草薙應道。

“我把車開過來。”內海薰打開玄關的大門,走了出去。

大約二十分鐘後,草薙三人坐到了一家家常菜餐館角落的餐桌旁。內海薰坐在他身邊,若山宏美則一臉嚴肅地低垂著頭,坐在兩人對面。

草薙喝了口咖啡,問:“昨晚睡得好嗎?”

“不大好……”

“畢竟是親眼目睹了屍體,想來您經受的打擊不小啊。”

若山宏美沒有接腔,只顧低頭咬著嘴唇。

聽內海薰說,昨晚她一到家,就突然大哭。雖然是婚外情,但親眼見到心愛男人的屍體,這打擊之大,自然非同一般。

“我們想請教幾件昨晚沒來得及問的事情,可以嗎?”

若山宏美深吸了一口氣:“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想我無法回答你們任何問題。”

“不,不會的。我們的問題並不難,如果您願意如實回答的話。”

若山宏美瞄了草薙一眼,帶著可謂“瞪”的兇光。

“我可沒有撒謊。”

“那就好。我問您,您曾經說,您是在昨晚八點左右發現真柴義孝先生的屍體的,在此之前,您最後一次到訪真柴家,是周五開家庭派對的時候。您沒記錯嗎?”

“沒記錯。”

“真的沒記錯嗎?人經常會因為受到太大打擊,血氣逆流,出現記憶混亂的情況。您先冷靜冷靜,再好好回憶一下,周五夜裏離開後,到昨天夜裏的這段時間中,您當真就一次也沒再去過真柴家嗎?”草薙盯著若山宏美長長的眼睫毛問道。他在“當真”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她沉默片刻之後張開了嘴:“幹嗎問我這些?我已經說過沒記錯了。你們有什麽道理這麽糾纏不休啊?”

草薙微微一笑:“現在提問的人是我吧?”

“可是……”

“您就把我的話當做單純的求證好了。不過正如您剛才所說的,既然我們如此糾纏不休地追問,那麽還請您謹慎地回答我們的問題。說得難聽點,如果之後您輕易推翻證詞,我們會很為難的。”

若山宏美再次閉口不言。草薙感覺她腦中正在算計著各種利弊得失。她應該是考慮到謊言被警察看穿的可能性,正權衡著在這裏把一切和盤托出是否對自己有利。

但似乎因為心中的天平遲遲不肯停止擺動,她沉默了許久。

草薙有些不耐煩了:“我們昨晚趕到現場時,水池中放著一直咖啡杯和兩只茶碟。當時我們問過您是否知道些什麽,您說您不知道。但後來我們檢測發現茶具上沾有您的指紋。您到底是什麽時候觸碰那些茶具的呢?”

若山宏美的雙肩伴隨著她呼吸的節奏,緩慢地上下起伏了一下。

“周六周日兩天裏,您見過真柴先生吧?當然是活著的真柴先生。”

她用手肘頂著桌面,把手貼在了額頭上。或許她正想著如何替自己圓謊,但草薙堅信自己能夠戳穿她的謊言。

她把手從額頭上拿開,兩眼望著地面,點了點頭:“您說的沒錯。實在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