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幅素描

江璇遠遠看見簡東平朝自己走來,心裏像有只小麻雀,撲撲翅膀,忽地一下飛了起來。她喜歡他今天的打扮,黑色運動拉鏈外套,米白寬松長褲,怪模怪樣的翹頭跑鞋,外加一個斜背在肩上的帆布書包,看上去他真像是電視廣告裏的人,朝氣蓬勃,青春洋溢,好像永遠有好事情等著他。

她真喜歡他現在的模樣。

雖然他的眼睛的確比小時候小很多,而且也不像小時候那麽清秀可愛了,可是現在的他更有男人味,江璇覺得他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就是讓人由不得地注意他,由不得地聽他說話,由不得地聽他說完還照著他的話去做,就連依依這麽驕傲的人都乖乖聽從他的吩咐,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他的厲害可見一斑。

“喂,東平哥哥還跟你說什麽?”依依現在每次打電話給她,都這麽問。

“你幹嗎叫得這麽親熱?他又不是你哥哥。”每次聽到依依這麽叫他,她心裏總是沒來由冒出一股無名火,所以答得總是有點沖。

“他比我大,我叫他哥哥怎麽啦?你們又沒結婚。”

“沒結婚也不許這麽叫他!”她可不喜歡依依對自己的男朋友流口水。

依依大笑:“江,你真小氣。”接著安慰她,“好了,放心吧,我不會看上他的,他又不是什麽美男子,你知道我喜歡哪一型。”過後她又問,“那我以後當著他的面不叫他哥哥,叫他James行不行?”依依就愛耍這樣的花槍,雖然明知道依依是在故意逗她,她聽了心裏還是很生氣。

“請你叫他簡先生。”江璇每次都以冷冰冰的回答換來電話裏的一陣瘋笑。

“拜托,江,我才看不上他呢,我喜歡的可是布拉德皮特那樣的,既強壯又性感,你瞧瞧你那位,瘦巴巴的,一點都沒男人的力量感,腦子還特鬼,一般人根本抓不住他。我勸你小心點。”

哼!你懂個屁!就知道崇洋媚外!我的James不僅聰明還很性感!性感得很!江璇很想大聲爭上一句,但想到這可能會被依依抓住小辮子問個不停,所以最後還是忍住沒說。

其實她不太明白男人的“性感”在外觀上應該是怎麽體現的。她不喜歡肌肉發達的男人,她覺得那與其說是性感,倒不如說是惡心。太惡心了,又不是賣肉的,幹嗎讓自己身上彈出那麽多“裏脊肉”來,她每次看健美雜志,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她對“性感”的理解是,如果一個男人能讓你由衷地產生想親近他的沖動,那麽他就是性感的。James就是。

她現在只要一想到上次他吞吞吐吐的表情就想笑,她喜歡他說話時微微泛紅的臉,感覺他在那一刻露出了單純的本質,他其實也只是假裝成熟罷了,雖然後來他完全恢復了正常,而且還顯得不是一般的嚴肅,但她總覺得他的嚴肅中有偽裝的成分,好像是故意要掩飾一開始的胡言亂語才耍的花招。其實她知道他在問什麽,也知道他在裝糊塗,那一刻,她特別想親親他,但是又特別想笑,所以最後什麽都沒做,只是欣賞了一下他們家的住房。他住得真寬敞,他的房間是她看見過的最幹凈的男人的房間。

“喂!喂!你在想什麽?怎麽沒聲音了?”最近她給依依打電話經常會開小差,昨天白天,依依又在電話裏對她大叫。

“我在想他關照的事,你等等。”江璇把自己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振作了一下精神說,“好吧,他讓我問你的是,元失蹤前後,你們家有沒有接到過奇怪的電話,奇怪的信,或者接待過奇怪的訪客,比如推銷員、保險經紀,或者廣告訪問員。還有,他要你姐姐的書單,就是書架上或者是床頭,最常翻閱的書的書單,你好好想一想。”

“他為什麽問這些?”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James說,你姐姐好像有個男朋友,就是那個最後自殺的人,他自殺未遂,你姐姐救了他。”

“啊!有這種事!”依依怪叫了一聲,但馬上又降低了音量,“被你這麽一說,我姐姐走以前,是有點怪啊。”

“怎麽個怪法?”江璇連忙問道。

“有一次,她問我,”依依的聲音沉穩嚴肅許多,江璇眼前出現依依的圓屁股壓在沙發上的情景,她估計依依現在準備開始她的長篇大論了,依依說,“她問我,喂,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孩?我說我喜歡布萊德皮特啊,又性感又迷人又強壯,她說這樣的她不喜歡,沒感覺。我就問她,那你喜歡哪樣的?她說她喜歡――病人。怪吧?我說她變態。她說她不是喜歡殘疾人,而是喜歡受過傷的人,特別是心理受過重創的人。我說那些人都很變態啊,想法也跟普通人不一樣。她說我不懂,普通人就像白開水,喝再多遍也只有一種滋味,但是那種人,就像雞尾酒,你不喝就不知道它有多少種滋味,喝了才知道那味道獨一無二,無可替代,而且一旦喝上就會上癮。她還說,她感覺一個人受傷的過程就像是被雕刻的過程,雖然每一刀都那麽痛,但是等完成了,就會很美。”依依忽然又叫了一聲,“她不會是在說那個男人吧。我當時以為她在亂發議論,也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