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為證 3(第2/4頁)

“寶物?什麽寶物?”

“玉龍子。”

裴玄靜這才將玉龍子的背景述說了一遍,當然隱去了和《長恨歌》有關的所有內情,只說自安史之亂後,玉龍子便一直被道門保護在天台山上。這次自己奉王皇太後之命迎取玉龍子回京,不料在天台山上時,被聶隱娘搶先一步奪了去。

“奉王皇太後之名?”李愬半信半疑,“可是皇太後不久前剛剛駕崩了啊。”

“王皇太後駕崩了?”裴玄靜驚得一陣眩暈,心中頓時湧起強烈的悲哀。王皇太後終於還是撒手人寰了,既沒有等到王質夫的音訊,也沒有等到玉龍子的回歸。她的心中一定還有許多牽掛,許多遺憾,甚至許多怨恨,但都等不及了。

“兩個多月前我離開長安時,她老人家還……”裴玄靜心酸地說不下去了。自始至終,她連王皇太後的面都沒見到過,卻被無端卷入到這樣一場連環的紛爭中,屢涉險境幾乎喪命。而今,她又要借著王皇太後的名義做違背其意願的事了。裴玄靜再一次體會到深深的無力感。皇家恩怨,實非她所能左右,只求無愧於心。

她重整心情,鄭重道:“玉龍子乃天下至寶,必須迎還皇家。而今,這更是王皇太後的遺旨了,還望李將軍顧慮周全。”

“這個……”李愬面呈難色,被裴玄靜一攪合,襲擊蔡州的難度又增加了幾分。聶隱娘是何許人也,那可是名動天下的女刺客!要生擒她,還要逼她交出玉龍子……李愬覺得比攻入蔡州更沒把握。

裴玄靜問:“李將軍,攻打蔡州時是否可以帶我同行?”

李愬圓睜雙目:“你?”

“我與聶隱娘曾有過些交情,或許能夠說服她。”

李愬上下打量裴玄靜,心說,就你這小模樣,還想跟著我冒雪突襲蔡州?只怕一陣狂風就把你給刮跑了,我怎麽去向宰相大人交代?再說了,聶隱娘會聽你的?罷了罷了,我李愬腦袋發昏才會聽信你這些胡話。不過,假如聶隱娘和玉龍子確有其事,處理不好的話只怕又要落下一樁罪名了。

越想頭越大,李愬真有點後悔讓裴玄靜進門了。原先他只要考慮攻打蔡州,捉拿吳元濟這一件事,現在還要為了玉龍子而投鼠忌器,豈不是難上加難。李愬好像又回到了中使監軍的時期,既要對敵作戰,又要應付那些狗屁不通的宦官的刁難,腹背受敵內外交困……突然,靈光一現,李愬暗罵自己:怎麽連這都沒想到!

他拉長了調門道:“裴煉師,你的意思本將都清楚了。對蔡州的進攻,本將還在謀劃之中,但煉師確實不便跟隨。”

“李將軍……”裴玄靜還想說什麽。

“對了,裴煉師可知否?”李愬粗暴地打斷她,“煉師的叔父,宰相裴大人剛巧在幾日前抵擋淮西,就駐紮於北面的郾城。想必他也非常掛念煉師,我還是即刻派人送煉師去郾城與他相見吧。”

太大的意外,裴玄靜驚得一時不能作答。

李愬繼續說:“有關聶隱娘和玉龍子,還請裴煉師自己去與裴相公說明清楚。待裴相公下令之後,我等方能行動。否則,本將擔不起這個責任。”

裴玄靜反應過來了,忙問:“如此會不會耽誤時機?”

李愬把兩只大手一攤:“那也沒辦法啊。”過去對付監軍宦官的胡亂指揮時,他用的便是這套以退為進的招數。裴玄靜當然不能與可惡的閹人相提並論,但她挾王皇太後的遺命,又憑借著宰相侄女的特殊身份,企圖幹預李愬的作戰計劃,他同樣不能接受。

為了攻打蔡州,李愬已經作足了準備,怎麽願意因為橫生出來的枝節玉龍子,打亂自己的全盤計劃。他想起裴度就在不遠的郾城,所以決定幹脆把裴玄靜送過去。反正裴度是皇帝欽差,此次淮西決戰的總統帥,蔡州的作戰計劃就請他來定奪,所謂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更何況,裴玄靜是裴度的親侄女,裴度無可推脫。

對於李愬的這個建議,裴玄靜沒有反駁的理由。叔父來到郾城,這個新情況也使裴玄靜又驚又喜。也許真的應該去面見叔父,請他幫自己拿主意?兩個多月來,裴玄靜為了破解《長恨歌》之謎已經心力交瘁,也巴不得能夠卸下這副重擔。只是,叔父慧眼如炬,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會不會被他一眼就識破了呢?

李愬安排裴玄靜去下處暫歇,她心不在焉地跟著兵卒步出正堂,前方匆匆過來兩個人。其中之一著牙將服色,精神抖擻,應是李愬手下的得力幹將。另一人穿著半新不舊的布袍,系著白色的頭巾,肩上挎著藥箱,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裴玄靜止住腳步,眼眶有些發脹。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

崔淼只微微向她點了點頭,便跟隨那位將軍進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