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盡恨 7(第2/2頁)

“大家,那個禾娘好像找到了。”

“禾娘?哦……”皇帝敲了敲額頭,“你說的是她啊。什麽叫好像找到了?”

吐突承璀這才將自己派人去青城山掘墓,查證傅練慈生死的經過說了一遍。

“真武宮外所立的是生冢,傅練慈詐死之事已實。所以,數月前在潯陽江頭投河自盡的那個琵琶女,當是她無疑了。”

“那麽說來,傅練慈終究還是死了。”皇帝面沉似水,“不過比咱們原先以為的,晚了整整十年。”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的。”

“你接著說。”

“傅練慈之事,請大家容奴繼續追查。不過此行有一個意外的收獲——禾娘。”吐突承璀道,“奴的手下在真武宮外掘墓時,遇到一幫人阻攔,其中就有她。她和同伴走失了,奴的手下就把她給逮了回來。大家,您知道那幫人還有誰嗎?”

“誰?”

“裴玄靜和崔淼。”

“他們?”皇帝死死地盯著吐突承璀,“何以見得是他們?”

“奴派去追查傅練慈的兩個手下,其中一個在河陰倉失火案時就跟在奴旁邊,所以認出了裴玄靜和崔淼。據他說,他們一夥總共有四個人,兩男兩女。當時他寡不敵眾,逃進山中避雨,偏巧禾娘也走迷了路,自己撞到他的手裏。”

“是這樣……”皇帝思忖道,“兩男兩女?那麽還有一個男人,應該就是韓湘了。”

“大家英明。”

皇帝問:“但你怎麽又說,被抓的人好像是禾娘?”

吐突承璀道:“從年齡和模樣來看,應該是她。不過禾娘原先在賈昌的院中時,總以男裝示人,所以奴也不能十分斷定,而她本人又絕口不肯承認。”

“你如今連這點事都不會辦了?”皇帝冷笑,“又來找朕做什麽?”

吐突承璀跪倒奏道:“大家。奴對那丫頭稍微用了點手段,想逼她說實話。沒想到她硬氣得很,竟敢熬刑,抵死不認自己就是郎閃兒。奴想在刑上再加點兒份量,又擔心把人給弄死了,失去線索。所以今日特來請大家示下。”

傅練慈在潯陽江頭投水自盡,盡管皇帝未就此事多加苛責,吐突承璀一直在為自己的失誤而惶恐不安。而今案情總算有了進展,不僅查出了傅練慈的真實情況,還意外抓獲了禾娘,吐突承璀迫不及待地來向皇帝請示,與其說是小心謹慎,不如說是邀功心切。

皇帝沉吟片刻,道:“她抵死不認,更說明心中有鬼。否則區區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怎麽能熬得住你的那些手段。”

“我就是怕這丫頭犯傻,偏要來一個寧死不屈。萬一失手的話,白白損失這條來之不易的線索。”

“她真的不怕死?”

“好像是。”

“倒是有點骨氣。”皇帝點了點頭,“王義是個忠勇護主的壯士,他的女兒有此血性也不奇怪。既然她不怕死……你何不試試讓她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吐突承璀的眼睛一亮,“好,奴一定把她嘴撬開來。”

沉默片刻,皇帝又道:“你方才說,裴玄靜和韓湘,還有那個崔淼都在青城山上?”

“是。”吐突承璀簡單地應了一聲。幾次碰壁之後,他學乖了,凡涉及到裴玄靜的事情,他都不擅加揣測,光談事實,只等著皇帝作判斷。

皇帝自言自語:“韓湘就罷了,本該陪著裴玄靜的。只是那個崔淼,怎麽也摻合到一起去了?”

吐突承璀忙道:“就是啊。這個崔淼從《蘭亭序》一案起,就繞在裴煉師的左右,心懷叵測打探各種消息。後來他救了十三郎,大家既往不咎,授了一個醫待詔給他,他怎麽不好好待在長安,又跑去青城山上幹什麽呢?”

“是皇太後把他趕走的。”

“皇太後?”

皇帝擺了擺手:“你去吧,盡快讓禾娘招供。”

“是。”吐突承璀退出殿外。

等了一會兒,皇帝才將禦案上的詔書移開,露出底下那些粉箋,仔細地看了很久。

陳弘志遠遠地躲在帷簾後面窺視,在皇帝的臉上發現了細微的變化——怨怒漸深,最終凝結成淩厲的殺氣。

陳弘志還從未見過如此深刻的仇恨表情,不覺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