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這一次,她閉著眼睛在暗中想象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整個房間。當然,她仍然處於房間中央。天哪,是的——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年齡不過四十,身高五點七英尺,體重一百二十五磅,風韻猶存。灰色的眼睛,棕紅色的頭發(大約五年前,頭發已開始漸漸轉灰,她用一種有光澤的染發劑染了頭發。她確信傑羅德蒙在鼓裏)。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莫名其妙地將自己陷入了這種困境。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現在可能成了傑羅德的寡婦,仍然無兒無女,被兩副警察手銬縛在了這該死的床上,她頭腦中主管想象的神經與上述內容連結了起來。她閉目凝思,額頭顯出皺紋。

一共有四只手銬。每一副由六英寸的帶橡膠套的鋼鏈連接,每一只上都有M-17的字樣——她推測那是序號——刻在鎖板上。她記得,遊戲伊始時傑羅德曾告訴她,每一只手銬都有一個帶凹口的伸縮臂,這就使手銬可以調節。也可以將手銬收緊,直至囚犯的雙手擠在一起,手腕對手腕,疼痛難忍。但是傑羅德給了她手銬最大活動範圍。

到底為什麽不這樣呢?她此刻想道。畢竟,那只是場遊戲而已……對嗎,傑羅德?

然而,現在她想起了以前不明白的問題。她又詫異起來,對傑羅德而言,這是否一直真的只是場遊戲。

女人是什麽?

某個別的聲音——一個不明飛行物的聲音——在她內心深處的暗井中柔聲低語。因其xx道而成的生命維持系統。

走開。傑西想到。走開,別摻和。

但是,不明飛行物的聲音拒絕服從命令。

為什麽女人有嘴、有xx道呢?它反而又發問了。這樣她就能同時小解、呻吟。小婦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考慮到這答案使人困窘的超現實性,她沒有別的問題了。她的手在銬裏轉動著。她手腕上不多的皮肉在鋼銬上拉扯著,使得她皺眉蹙眼。但是疼痛不算厲害,她足以自如地轉動手腕。傑羅德也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女人的惟一目的就是因其xx道作為生命維持系統。但是他沒有將手銬鎖得使她感到疼。當然,甚至在今天以前她就本應回避這件事。大約如此,她告訴自己,對這個問題,她內心沒有哪個聲音卑鄙到和她爭辯的地步。可是,手銬仍然太緊,手脫不出來。

是這樣的嗎?

傑西試探地扯了一下。隨著她的手往下抽。手銬就往上移,然後,鋼手銬便緊緊地楔入骨頭和軟骨的接合處,在那兒,手腕和手組成了復雜牢固的聯盟。

她更加用力地拉扯。現在疼痛得更厲害了。她突然記起來,那一次爸爸關那輛舊鄉紳旅行車司機一側的車門,他不知道梅迪沒有從自己坐的一側下車,而是改變方向滑到他那一側下,結果門壓了她的左手。她叫得多慘啊!某塊骨頭給壓壞了——傑西記不得那骨頭的名稱。但是,她確實記得梅迪自豪地炫耀她的石膏,說“我還拉斷了我的後部韌帶”。這句話讓傑西和威爾感到好笑,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後部是屁股的科學用語。他們都笑了,與其說出於輕蔑,倒不如說是由於驚奇。但是梅迪還是臉陰沉得像雷雨將至的天空,暴怒地跑去告訴媽媽。

後部韌帶,她想。盡管疼痛在加劇,她還是有意增大了壓力。

後部韌帶和挽尺骨或是別的什麽,那無關緊要,要是你能從這手銬中滑脫出來,我想你最好這麽做,寶貝兒。讓某個醫生以後再費心修復那弄碎的東西吧。

她慢慢地、持續不斷地增添著壓力,希望手銬能下滑脫落。要是它們能移動一點點——四分之一英寸也許就成,半英寸幾乎肯定能行了——她就能越過骨頭最突出的部位,她就可以處理比較好對付的肌肉組織了。或者說她希望如此。當然,還有大拇指處的骨頭,但她可以到時候再操心了。

她更使勁地往下拉,疼痛與用力使得她齜牙咧嘴,現在她前臂的肌肉突出,形成了淺淺的白色弧線。她的眉毛、面頰甚至鼻子下面人中的小小四溝都開始滲出汗珠。她伸出舌頭舔去人中上的汗,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

疼得很厲害,但是疼並非是使她停下的原因。原因很簡單,意識到她用的力已達到肌肉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可是並沒有讓手銬比原先多移動一點。她只想將手擠拉出來的簡單希望閃現了一下,然後便熄滅了。

你確信你盡可能用力拉了嗎?或者也許你只是有點自我欺騙,因為手拉得太疼了?

“不,”她說,她仍然沒睜眼,“我盡可能用力拉了,真的。”

然而,那另一個聲音仍在那兒,與其說是聽到的,倒不如說是模糊感覺到的——有點像是連環漫畫冊中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