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報復 第05章 血車(第2/2頁)

手電筒的光掃過貨車車廂。裏面有一塊防雨布,但沒有別的,車廂像駕駛室一樣空。

漢密爾頓很謹慎地和這個掛小龍蝦車牌的汽車保持著一段距離——這是一種習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他彎下腰,用手電照照汽車的下面,想傷害他的人能藏身的最後一個地方。那裏不太可能有人,但如果他真因大意而死,他可不想讓牧師這麽贊美他:“親愛的朋友,今天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悼念華倫·漢密爾頓警察,他由於不太可能的原因而死去。”那可太愚蠢了。

他迅速掃過汽車的下面,沒看到什麽,除了一個即將要脫落的消音器——從它上面的洞看,它真掉了的話駕駛員也不會注意到。

“我想沒有別人,親愛的。”漢密爾頓說。他最後一次檢查汽車周圍地區,特別是從餐廳過來的人。他發現沒有人在注意他,於是走到駕駛室乘客一邊的窗口,向裏照射。

“天哪,”漢密爾頓低聲說,“問問媽媽是否相信這惡心事。”他突然很喜歡桔紅色的燈,因為它們強烈的燈光把茶色變成了幾乎是黑色,使血看上去像墨。“他就這麽開著它?天哪,從緬因他就這麽一路開過來?問問媽媽——”

他把手電筒向下照去。汽車的座位和地板汙穢不堪,他看到啤酒罐、飲料罐、空的或半空的油煎馬鈴薯片袋,許多空煙盒。一塊泡泡糖似的東西粘在金屬儀表板上,下面是一個洞,原先是放收音機的。煙灰缸裏有許多不帶過濾嘴的煙頭。

座位上斑斑點點都是血,幾乎遮住了那裏的雪佛萊標記。駕駛員座邊門內把手上有血,鏡子上有血——呈橢圓形,漢密爾頓認為,當96529Q先生調整他的後視鏡時,他用他的受害者的血在那裏留下一個幾乎完美的拇指印。在一個煙盒上也有一大塊淤血,看上去那個盒子裏面有頭發。

“他怎麽向路上遇上的姑娘解釋呢?”漢密爾頓低聲說,“說他剃須時割傷了自己?”

他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動。漢密爾頓猛地轉過身,他覺得動作太慢,覺得自己太魯莽,這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本應更謹慎。現在,那家夥已經站在他身後,老式雪佛萊貨車的駕駛室很快就會有更多的血,他的血,因為這家夥能從緬因州開著這屠宰場似的車到這兒,他一定是個心理變態者,他會像買一誇脫牛奶一樣不假思索地殺死一個州警察,漢密爾頓抽出他的手槍,這在他的值勤中是第三次,他推開保險栓,差點兒對著黑夜開槍,他緊張到了極點。但沒有人在那兒。

他慢慢垂下手裏的槍,血在他太陽穴急劇跳動。

一陣風吹過,又傳來輕微的響聲,在人行道上,他看到一個魚肉三明治盒,毫無疑問響聲就是它造成的。你那麽聰明,福爾摩斯,不值一提,華生,這是最基本的——一聽到風聲立即躍開五、六尺,然後再站住。

漢密爾頓長長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關上手槍保險栓。“差點兒丟人顯眼,福爾摩斯,”他說,聲音有些顫抖,“差點兒害自己去添張開槍說明表。”他想把手槍放回槍套中,因為現在已很清楚,除了一只空魚肉汗堡盒外,沒什麽可射擊的東西,但他決定拿著它,直到援兵到來。槍在手裏握著很舒服,這並非只因為血,或因為緬因州警察要得這個殺人犯開著那可怕的汽車走了四百裏。那輛汽車散發出一種惡臭。他不知道援兵們是否也能聞到這種味,或是否只有他才能聞到,對此他並不在意。他認為,它不是血或腐爛食品的氣味,而是壞的氣味,某種非常非常壞的東西的氣味,壞的使他不願把槍放回套中,即使他確信散發那氣味的人已走了,可能幾小時前——他聽不到任何熱引擎發出的滴答聲。這沒關系,它並沒改變他所知道的事實:這卡車曾是一個可怕野獸的窟穴,這野獸可能會又回來,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他不想冒這種險。媽媽不能在這上面打賭。

他站在那裏,手裏拿著槍,心驚膽戰,過了似乎極漫長的一段時間,援兵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