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4/8頁)

“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我了解你的職業方式。”

“知道我要去找你?”

徐天直視他的眼睛,不卑不亢,“我家住在上海,不打算搬家更不打算背井離鄉,我也沒有背井離鄉的理由,不如我自己過來。”

“那就省去開始的詢問了。”

“可以省,反正你問我什麽,我回答的一定不是你想得到的。”

“我想得到什麽?”

“不知道。”

“你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不知道。”

徐天的態度讓影佐無可奈何,長谷拎著一桶水和一塊毛巾過來,齜牙笑道:“前幾天我還關在你朋友牢房裏,今天你在這個地方了。”

徐天慢悠悠地說道:“世事難料,這幾天真是非常讓我煩惱。”

他的神情沒有一絲緊張,就好像他們依舊是在大三元的包房裏聊天。

“大衣和圍巾脫掉,手、躺下……”

徐天配合地依言脫了圍巾外套,疊整齊放在長條凳子上,讓長谷將他仰天綁在椅子上。影佐湊近他,“傷及皮肉對你是小意思。”

徐天苦笑了一下,“很久沒受這種苦了,現在破一點皮都怕疼。”

“這個方法受過嗎?”

徐天嘴角翹了翹,“沒有,很新鮮。”

“新方法,梅機關自成立以來沒有熬過二十秒的人。”

影佐與徐天多年未見,實際上他無法確定徐天究竟改變了多少,只能用這種手段試探他。

“我很害怕。”

徐天話雖這樣說,眼睛裏卻沒有恐慌。影佐示意長谷可以開始,長谷先把徐天的嘴用鐵具撐開,然後將一根膠皮長管從嘴裏塞到胃裏,徐天忍住欲嘔的沖動,看著長谷一點點地把水灌進膠皮管裏,繼而流到自己的體內。

一桶水灌完了,食道壓迫著呼吸道,徐天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長谷再猛地勒住他腹部的寬皮帶,水又從徐天的口鼻裏漫出來……影佐示意長谷停止,徐天只覺得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器官在痛,整個人都已經在休克的邊緣,他陷入了極度痛苦,好長時間才緩過來一些,眼神依舊平和,“……幾,幾秒?”

影佐被他的表現激怒,徐天吃力地笑起來。長谷在影佐的示意之下開始又停止,徐天只是咳,並盡量讓自己保持正常頻率的呼吸。

這樣冷靜的徐天只會讓影佐更加憤怒,影佐下令開始,徐天已經漸漸失去了意識,影佐命令長谷停止,長谷卻喪心病狂地繼續加水……

影佐奔過去一巴掌將長谷抽開,勒住徐天的腹部,將徐天體內的水壓出來,影佐不住地喊著徐天的名字,在沒有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之前,他不希望徐天就這樣死掉。過了好久,徐天才悠悠轉醒,他的肺火辣辣的疼,痛苦地盯著影佐說:“……影佐你不了解我。”

“以前了解,這麽多年人會變。”

“沒變……我性格懦弱,怕血不敢殺人,但是欺負到毫無還手之力,我會憤怒,憤怒的結果是一死了之同歸於盡。”

“你從前是這樣的。”

“極端拷問課程好像還是你給我寫的結論,我這樣的人最不適合刑訊……我給你幾個選擇。”

影佐奇道:“你給我選擇?”

“拉到一個方便埋屍的地方,給我一槍。或者送我去東北、西伯利亞,做苦力累死我凍死我餓死我。”

“你想死?”

“不想,但是你不放過我。”

“你是共產黨。”

“不是。”

“你背後有一個組織。”

“沒有。”

“一年前你策劃了那次行動。”

“不是我策劃的。”

“那你為什麽想死。”

“是你要我死,我不過是自己來了。”

影佐停了半晌,示意長谷解開徐天,“刑訊使一般人恐懼,使你憤怒,不適合。禍及親人傷及愛人,使一般人憤怒,但你會恐懼,對不對?這也是你自己來找我的原因,怕連累親人。”

徐天聽到影佐這麽說,眼中第一次現出了恐懼,繼而被淩厲所覆蓋,他向影佐沖過去,立馬被長谷又按回木架上,徐天厲聲道:“你要幹什麽!”

影佐看著他的樣子,不禁笑了,“多情種子,斷不了七情六欲,所以改學他科,去做個菜場會計。”

徐天半跪在地上極力坐直,眼睛逼視著影佐,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都明白為什麽還要逼我!”

“到維爾蒙路長青藥店,把田丹帶出來。聽評彈好不好?一年前那天你說你也在聽評彈,我記得是天興書院,把田丹帶過去。”

徐天的心猶如被浸在冷水裏,他有些絕望。田丹讓徐天更加脆弱的同時也更加堅強,剛才在他瀕臨死亡的瞬間,是田丹給了他支撐下去的勇氣。但是影佐太過於了解自己,現在,他要直戳自己的軟肋,徐天有些不知所措。他蹲在地上,淚水同汗水混在一起,他掙紮著起身,影佐將他的大衣遞過去,半晌,徐天才擡手接過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