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1頁)
日軍士兵晃出候診室,那瓶蒸餾水順著墻根流漾到方糖周圍,方糖在溶解。
日軍士兵經過這扇被方糖頂著的門,出了候診室,他感覺清醒了一些,加快了腳步。
軍官奮力起身,向所有士兵發出命令:“起立!離開這個地方,全部出去!”
消毒鍋的火焰已變藍,可鍋沿一點熱氣也沒有。
走廊裏的方糖融化,彈簧門強勢回旋,打到另一頭那個斷腳木輸液架,架子砸向候診室的玻璃窗,窗戶瞬時被砸碎,玻璃碎片飛了進來。同時,消毒鍋裏加熱的乙醚爆炸,鍋裏正消毒的針頭針筒炸飛了半個屋子。
候診室裏亂成一片,不少人被紮傷炸傷。
秦大夫剛剛順著墻摸進值班室。“田醫生,眼鏡在哪裏?不要開玩笑。”
眼鏡就在辦公桌上放著。秦大夫摸到眼鏡,正準備戴便聽到爆炸聲,這一下子,眼鏡又不知掉到哪去了,他趴在地上接著摸索。
那名日軍士兵也被爆炸嚇了一跳,他慌亂地看了看配電閘,保險都沒了,提了油燈便往回跑。
候診室裏的日軍傷兵站起來又摔倒,軍官用帽子捂著嘴,“有毒氣,襲擊!沖出去,快!”
眾傷兵搖晃著不顧一切往外沖。
日軍從候診室沖出來,經過田丹預先挪過的藥架和那堆酒精箱子,一群人匆忙奔走,正好趕上走廊狹窄,酒精箱子撞翻,發生連鎖反應,走廊裏登時一片狼藉,酒精液體流了一地。
軍官聞著刺鼻的味道,觀察四周,進入了警戒狀態,“……不許動,原地站住不要動!”
軍官拔出手槍開了一槍,眾日軍都靜下來,走廊裏沒有窗戶,因此要比候診室暗了許多。軍官低下身去,用手指蘸起地上的液體送到嘴鼻邊試了試,“酒精,小心走火!”
正說著,他的目之所及處出現了一盞油燈,是那個從配電室回來的日軍士兵。
“報告!是人為破壞。”
軍官眼盯著那搖搖欲墜的油燈把手,頓時大驚失色,“……混蛋!”
但是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油燈掉落砸在地上,藍色的火焰瞬間蔓延,剛剛恢復秩序的日軍又陷入了一片混亂。
軍官高聲喊著:“滅火,不要亂,滅火!準備戰鬥!……安靜!”
走廊另一頭有轟隆聲響起。隔著走廊中段已合攏的那扇門,眾日軍並不清楚來的是什麽東西,轟隆聲越來越近。
眾日軍已是惶恐不已,軍官下令射擊,有槍的日軍噼裏啪啦沖著那門一通槍擊。
此時,長谷與影佐在病房中並排躺著,長谷正在給影佐輸血,只有一只胳膊能動,外面的槍聲驚動了他,一直昏迷的影佐也醒過來。長谷拔出槍,屏息指著病房的門。
秦大夫剛剛找到了他的眼鏡,聽到了外面突然大作的槍聲,索性就地蹲在桌子下面不出來。
轟隆聲在射擊聲裏反而越來越急,直至撞上門,停止,日軍又狂射了一陣,軍官喝止,走上前去拉開門。只是一張輪子擔架床順走廊的坡道滑下來撞到隔斷門而已,軍官狂怒地沖擔架床開槍……
馬路對面,田丹不緊不慢走遠,融入上海街頭人流。徐天氣籲籲跑過來,他定了定神,進入亂哄哄的醫院,與田丹擦身而過。
病房的門把手轉動,長谷槍指著門,進來的是醫院大夫。長谷用槍示意大夫過來,“……外面什麽事?”
大夫搖頭,實際上他渾身上下都在抖。
“誰在開槍?”
黑洞洞的槍口還是沒有挪開,醫生更加緊張,“日……你們的人。”
“我的針可以拔掉了?”
大夫拔掉針頭,長谷站起來,從腰裏抽出另一支槍放到影佐手邊。長谷絲毫不在意自己胳膊上的針孔還在滲血,站在影佐旁邊說:“我去看看。”
影佐抄過槍,點點頭。醫院各處日軍和醫務人員都在亂竄,有的日軍在救火,有的相互扶著回急救室。
徐天側著身子往裏,他拉住從值班室伸出頭來的秦大夫。
“你好,我打聽個人,在你們這裏上班的……”
徐天看到了走廊另一頭的長谷,突然把還沒說的話吞了回去。長谷正拉著那個日本軍官問話。
秦大夫幾乎是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看著徐天,狼狽失措,“儂要問啥人?”
“……這裏怎麽啦?”
徐天蹲在地上,盡量保持著視線跟他平齊。
秦大夫抖抖索索,“天曉得。”
徐天放開秦大夫,“謝謝。”
他迎著長谷走過去,長谷也看到了他。
“……我來找影佐。”
徐天冷靜得仿佛看不到這個醫院裏的混亂,長谷看了徐天一眼,示意徐天跟他去病房。日本軍官跟著一起進了病房,他腿上有灼傷,一瘸一拐的。
影佐很虛弱,看了看軍官又看了看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