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冰櫃藏屍 第四章 我患夢遊症了(第3/4頁)

一條蛇盤踞在我們床上。

我跳起來,打開燈。阿傑驚醒,問我幹嗎?

“蛇……有條蛇。”

阿傑驚叫:“在哪裏?”

我站起來抖開毛巾被,四下找尋,沒見涼席上有什麽東西。難道我迷糊產生幻覺?我疑惑,膽戰心驚。突然,一瞥眼,我看見床頭地板上冰櫃靠墻的夾縫露出一截蛇尾巴,一扭、一縮,瞬間鉆到冰櫃背後。

蛇身細小,墨綠色,細鱗發亮,在燈下尤為刺眼。

阿傑順著我的目光也看見了蛇,一縱身,縮在床尾,簌簌發抖,臉色變了,他平生最害怕的東西就是蛇。我跳下床拎了根防賊用的鐵管,敲敲冰櫃,想把蛇驚出來,但半天沒動靜。

它藏在了冰櫃後面。

我遲疑片刻,硬著頭皮把冰櫃推開,挪到房間中央。

沒找到蛇。

猛然間,我看到冰櫃後面墻壁上密密麻麻爬滿蟑螂。

一堆堆棕黑色的大蟑螂怪異地附著在墻上,一動不動。幾只拇指大的蟑螂尾巴一翹,裂開,拉屎一樣,泄出幾十只小蟑螂。這些幼蟲乳白色,半透明,米粒大小,亂紛紛鉆出母蟑螂的屁股,聚集在一堆,像一團團白花花的米飯壽司。

天哪!這些肮臟的蟲子竟然在冰櫃後面做窩、交配、產仔。

無數只白色幼仔。

我抄起掃把,拼命拍打蟑螂。一下、一下把它們全部拍死,不放過任何一只,包括幼蟲。這些小蟲子剛出生落地就夭折,冒出白漿,化為肉泥。

我始終沒找到那條青蛇。

它鉆進冰櫃了?

我手摸冰櫃,想打開看。

“別!”

阿傑大叫:“你要幹嗎?”

我說:“它躲進冰櫃了……”

“別動……求你別動!”阿傑竟然發抖了。

我承認我的瘋狂嚇到了他。“但……那條蛇真詭異。”我心裏不停翻騰著要打開冰櫃的念頭,深呼吸幾次,才勉強壓制住。

我打水清洗屋子。

我用棉棒蘸了些蟑螂幼蟲的漿水,塗沫身上的疙瘩。我老家民間流傳個偏方,搗碎小蟑螂能治皮膚病,消腫、解毒,對蟲蛇咬傷也有效。

阿傑被嚇壞了,自始至終不敢動,全身簌簌發抖,看著我忙活。

重新躺上床,我有些虛脫,很快熟睡,一夜無夢。

第二天,我到中午才醒,迷迷糊糊,渾身忽冷忽熱得難受,像條漏氣的破輪胎耷拉在床上。阿傑用電熱杯燙了杯牛奶,扶我起來喂我喝。滾熱的奶液穿腸過肚,我恢復一絲精神氣。

我們的儲備糧耗光了,這是最後一盒純牛奶。

阿傑心疼地說:“別去上班,你在家休息,我出去找朋友借錢。”

我問:“找誰?”

阿傑一臉菜色,愣了一會兒說:“實在不行,把電腦擡到跳蚤市場賣了。”

我流淚,小聲抽泣。

我們沒朋友。除了人口普查,世界幾乎遺忘了我們這種人。

去年中秋節,我媽大老遠坐車來看我,一進出租屋就摟著我哭。媽心疼我,大概覺得我努力讀書這麽多年,拼命工作,每個月攢200塊錢寄回家,卻悶在這種鋼筋混凝土小籠子裏,棺材一樣大小,遭罪啊!我心下戚戚,沒辦法,剛畢業的大學生能做什麽?沒出校門不知道社會的硬冷,假期打工,我做過銷售、保險、禮儀等打雜工作,不希望再跟家裏要錢。家裏窮,供我讀書16年,爸媽的腰彎了,臉上爬滿老樹皮皺紋,心裏壓著4萬多外債,真是好難。

這世界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芒萬丈,有人一身銹。

世人千千萬萬,我們命如螻蟻。

阿傑家也糟糕,老家在廣西農村大山裏,窮得窩土房,打赤腳,啃玉米,一寨子小娃衣不蔽體。我們都這樣了,還常常受地痞、騙子、小偷欺負。今年情人節那天,我們湊了300塊錢去步行街擺地攤,賣玫瑰花、巧克力。那一晚發財了,純利潤居然有230元,我和阿傑興奮得抱成一團,當街狂吻。一個賊眉鼠眼的小販向我們推銷一台蘋果手機,驗外觀,開機展示功能,真貨,說是銷贓只賣380塊,阿傑豪氣地拿下,買給我,最後談成300塊。等回到租房,才發現手機被調包了,一山寨貨。那個雜種騙了我和阿傑。我全身發抖,欲哭不能,欲死不行,恨死了自己怎麽這樣笨,人窮還被小伎倆騙……過幾天,我們將面臨繳房租、水電費。

我掙紮起床,拉住阿傑說:“我不準你賣電腦……要不,你出去跑跑廣告單子,我上班,順便跟同事借點錢,下午我們去吃雲吞。”

電腦是阿傑的命根子,我怎麽都不會同意他賤價處理。

暈乎乎到了公司,我差不多晚了半天,破天荒的第一次。

自從工作以來,我一直都是盡心勤力認真負責,從沒遲到早退過,無薪加班倒是常事。記不清有多少次在公司熬夜處理工作,我熬成泡雞爪、熊貓眼、豬屁股、駱駝骨,大腦空蕩蕩進水養著羅非魚,甚至晚了趕不上末班車,自費坐黑出租回家,一路驚恐,直到下車望見阿傑站在巷子口路燈下等我的身影,才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