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冰櫃藏屍 第一章 我殺人了(第2/4頁)

想不到,我拿這個偽劣貨害死了一個女人。

我們租住城中村的老民房,房梁破舊搖搖欲墜,夜晚無治安,白天可見各種臭、亂、臟,造型像魔界村,小巷像蜘蛛網,迷宮一樣地九曲連環,住戶五花八門、奇形怪狀,有像我和阿傑這樣剛畢業同居的大學生,還有孤寡老人、站街女、穿膠底鞋的農民工、殺豬攤販、彈棉花小弟、黑作坊大叔……甚至窩藏小偷、流氓、殺人犯。我和阿傑半夜幾次被撬門鎖的聲音驚醒,嚇得尖叫,不敢入睡。我晾曬在樓道外的牛仔褲、內衣也多次不翼而飛,讓我無比郁悶、抓狂。當然,這裏唯一的好處是房租便宜,每月320元,水電費另計。

阿傑用掛面煮方便面,吸溜吃著安慰我說:堅持幾年,我為你買車買房,我們的將來會變得更強。我點點頭,自己騙自己想:這個男人現在雖然窮,但他人善心好,做事努力……就算他努力了最後沒結果,我也願意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

拉開門,我皺眉望著陰暗的樓道,有點小害怕,猶疑一下,回頭看了看沉迷於網遊的阿傑。我提著尿桶,緊握手電,走出屋子,心裏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可怕預感。

十分鐘後,我手腳癱軟跌跌撞撞沖回屋子,一把摟著阿傑瑟瑟發抖,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我絆脫了地上的插線板,電腦瞬間死黑。

“咋了?”阿傑吼我,“你尿到電線杆,遭雷劈啦?”

“殺……殺人了……她……她死了。”我癱倒在阿傑膝蓋上。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害死一個人。

這是報應嗎?

我爸說我從小調皮得像男孩,急性子大大咧咧,成天惹是生非,敢下河玩水,敢爬樹掏鳥窩,喜好虐待小動物,幹盡許多壞事:為了驗證貓有九條命,我用繩子套了鄰居家貓,勒脖子,吊了十多分鐘,直到它全身毛發聳立;把炮仗火藥灑進螞蟻窩,點燃,讓它們灰飛煙滅;撒鹽在鼻涕蟲上,看它扭曲,慢慢縮成一團小小的幹屍;用一下午的時間玩兩條蚯蚓,水淹、火烤、用放大鏡燒灼,把它們切成十幾段;把一根細棉線系在蜻蜓的脖子上,讓它不停地飛,玩膩了,我使勁甩棉線,讓蜻蜓身首異處;把小鴨子淹在水裏浸幾分鐘,然後撈出來做人工呼吸,我握住鴨子的腳按它的肚子,從它屁眼裏擠壓流出腸子;活捉蚊子,用剪刀把它的吸管剪掉,再放生;點起一根香,對著趴在玻璃窗上的蒼蠅一只只燙死;抓到蟑螂,用注射器把高濃度酒精打進它的肚子,放在玻璃瓶裏觀察蟑螂拖著似吹氣球般膨脹的肚子掙紮抽搐……

就像這樣,我一個女孩居然幹了無數法西斯的勾當,眼睛裏閃動興奮的目光。

那晚,我幾乎被嚇死,癱在地上發抖,驚恐等著阿傑去廁所搬運屍體,腦子一片空白,前幾分鐘,盤旋著一個聲音:我殺人了,殺人了。然後,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想起小時候一幕幕虐殺小動物的場景……我抓到一只小麻雀,用我媽的眉鉗拔掉麻雀的毛,一點,一點,仔細地扒光它脖子、翅膀和腿上的毛,讓它裸露一部分皮膚,看上去就像穿了一件圓領毛背心……我笑翻了,興致盎然地將這件事寫進日記裏。

麻雀不能飛,站在窗台上發抖,皮膚滲血。

我現在,突然感覺自己就像那只可憐的麻雀,被命運無情地捉弄著。

我不想報警。

不能坐牢。

想都不敢想。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族小女人,朝九晚五,混在社會,無聊空虛壓抑,每天在QQ上變換簽名,發泄心情吐槽,生活一無是處,沒明天,看不到希望……但,監獄就像遙遠的另外一個世界,地獄一樣可怕,我不能進去,我會被折磨死掉。

我發誓,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我再也不抱怨現在的生活,做一個好人,再也不傷害誰。但沒有奇跡。那女孩被我害死了,她躺在深夜的廁所,無聲無息。

我害怕到極點,抱著阿傑哭,啞著聲音跟他講了怎麽出事的經過,求他去幫我把屍體弄走。我不敢哭大聲,出租房隔音效果差,任何稍大一點的聲響都可能被隔壁的人聽到。我甚至以為有人看到了我的舉動,已經報警,甚至聽到警車尖厲叫著,立刻來抓捕我。如果不是阿傑緊緊抱著,我幾乎跪倒在地上。阿傑臉色慘白,眼睛瞪得很大,不停用手摸我,拍打我的頭。他沒有出聲,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說:“別報警,別去……不要離開我……不要。”

阿傑點點頭。

我說:“你去看看她,看她還活著嗎?”

阿傑滿臉驚恐,用力搖頭。

我又哭了,拉著阿傑求他,我說:“你是愛我的,幫幫我,我只有你……我發誓以後都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