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雙缸匿形 第二節

貝利習慣了這種場面,神態自若,遊刃有余。他本要走出後台,走了一半卻突然折返回來,向著張賢走來,伸出手要與張賢握手。張賢很禮貌地站起來,與貝利握了握手,貝利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對張賢說道:“祝你好運!”

張賢笑著用英文答道:“你也一樣!”

貝利走後,很快就輪到張賢上場表演了。

華萊士劇院座無虛席,放眼看去,都是一排一排端坐著的達官貴人、社會名流以及社交名媛、艷妝貴婦,他們的打扮都是極為隆重,如同參加一場盛大的宮廷音樂會。這也難怪,亨特爵士主辦的萬國魔術大會,本就是針對西方各國的上流社會,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來的,所以這些觀眾都識得體面,穿著打扮不會隨意。

在20世紀20年代的西方世界,特別是英國,衣著打扮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征,絲毫不能馬虎。

最前排端坐著二十個預賽評委,都是名流中的名流,紳士中的紳士,許多人周遊過世界,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他們盡管大部分不會變魔術,但都是非常有品位和見地的人,他們對魔術的好壞判斷也很簡單,就是首先表演效果要讓我覺得足夠驚奇,其次要讓我捉摸不透是怎麽回事,最後才是這個魔術是否罕見。

歸根到底一句話:魔術必須能夠娛樂大眾。這句話也是亨特爵士的理念,魔術行業不能孤芳自賞,魔術是娛樂觀眾的一門藝術,要讓觀眾或快樂、或驚奇、或恐懼、或贊嘆,如果不懂得娛樂觀眾,魔術師有再高超的魔術技巧也沒有用。

張賢說魔術是奇跡,和亨特爵士的理論異曲同工,魔術不就是完成一件我們想象不到的事情嗎?讓奇跡發生在觀眾眼前,這不就是觀眾想要的嗎?

舞台上拉著層層幕布。每個魔術師表演之後,都會拉上幕布搬運道具,做好下一場的表演準備。台下的觀眾和評委們,利用這個間歇期對上一個魔術品頭論足,等候著下一個魔術的開始。

沒有人覺得疲勞,反而都神采奕奕,興致勃勃,別看只是萬國魔術大會的預賽階段,可表演的魔術無不是世界一流,若在平時,想一次性看到這麽多頂級魔術表演,都是不能想象的事情。如此五年才有一次的機會,誰願意離開半步?

舞台上的燈光一亮,有一個英俊的紳士走上舞台,燈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就是C組預賽的主持人,同樣也是英國皇室禦用的司儀。

台下的觀眾評委見司儀上台,知道下一個魔術表演即將開始,立即安靜了下來。

司儀站在話筒旁,向台下微微一鞠躬,說道:“先生們、女士們,下面是萬國魔術大會C組的第17位選手給大家帶來精彩的魔術表演,他就是來自中國的張賢!歡迎!”

“哦!”台下還是立即傳出一陣議論之聲,掌聲稀稀拉拉的並不熱烈,有人交頭接耳地說道:“中國人?不會又是從長袍子下面變出大火盆吧?”

“如果是那樣,只能OUT!”

“中國人會帶來新的花樣嗎?”

“中國人早就成為半野蠻人,他們只會模仿老祖宗的東西,恐怕不會有什麽新鮮的!”

“說不定,這幾年中國人接受西方文化的速度很快,看看再說吧!”

“但願!”

這些觀眾們議論紛紛,他們事先並不知道C組比賽會有誰參加,這也是亨特爵士保密的一項措施,防止有人刻意吹捧、打壓、騷擾參賽選手。

大幕緩緩地打開,舞台上燈光一片明亮,張賢身穿灰色長袍,背著雙手,一個人穩穩地站在台上,面上掛著神秘的微笑,向評委和觀眾們抱拳示意。

舞台上除了一口盛水的黑色大缸以外,別無他物,甚至連背景都沒有更換。沒有音樂,沒有奇裝異服的助手,沒有燈光的變換,只有一口缸一個人,單調得似乎要進行一場啞劇。

張賢靜立片刻,沒有動作,但台下的觀眾嗡嗡的議論聲則漸大,評委一個個皺起眉頭,耐心正在消失,如果再過一會,張賢還不表演,就會被趕下台去。

司儀也覺得奇怪,站在舞台邊上的台階上,打量著張賢,不用評委說話,他就會上前把張賢勸下去。

正當司儀要走上來的時候,悠揚的音樂聲響了起來,乃是一曲《春江花月夜》,這首曲子原是一首琵琶獨奏曲,名《夕陽簫鼓》(又名《夕陽簫歌》,亦名《潯陽琵琶》《潯陽夜月》《潯陽曲》)。約在1925年,此曲首次被改編成民族管弦樂曲。

張賢所用的這一段,乃是全曲的高xdx潮第九段“欸乃歸舟”,音樂中表現歸舟破水,浪花飛濺,櫓聲“欸乃”,由遠而近的意境。

這首曲子,洋人沒有多少聽過,只覺得曲調悠揚婉轉,動聽之極,充滿了東方神秘的美好意境,一掃剛才的郁悶之氣。音樂聲既起,張賢也跟著音樂動作了起來,台下的觀眾、評委們這才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