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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人搖頭道:“你瘋了。”千佐都也有同感。

“至於水城先生,”甘粕才生說著,看著千佐都,“他聽了這個計劃之後,說很有意思呢。女兒自殺,失去了一切的男人,把自己的半生經歷拍成電影——他說如果策劃得好,肯定能一炮而紅,成為甘粕才生的新代表作。不過,對於我是否會真的實行,他還是半信半疑。我讓他幫我制造不在場證明,他一看我是來真的,居然和那須野兩人打算臨陣脫逃。說什麽‘和我無關啦’,‘我只是開個玩笑啦’。我很失望。那須野嘛,只要誘之以利就可以了,我還想盡辦法讓水城安心。不過,當得知一切順利,警察作為自殺結案之後,水城的態度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熱心地跟我商量起怎麽推動《完美家庭》項目來。對,這就是電影的名字。《完美家庭》——還不錯吧,謙人?”

謙人一揮手。“歪曲真相,算什麽完美?蠢貨!”

“真相?”甘粕才生揚了揚眉毛,“這話說得奇怪。那麽我問你,什麽是真相?由誰來判定?還不就是被記錄下來的一切嗎?當它被記錄,被人們認識的時候,就成了真相。看這片廢墟。這棟樓有什麽真相?過去發生了什麽,無人知曉,已經稱不上真相了。在這層含義上,大多數平庸之輩都是如此,默默消失,一點真相都沒有留下。你再看看互聯網。全是他人的臟話和愚行。一發現可以攻擊的對象,就爭先恐後地加以指責。他們什麽都創造不出來,什麽都不思考,什麽責任都不承擔,只要有一點不如他們的意,就牢騷滿腹,抱怨不斷。這些人能制造出什麽爭相?既然真相這種提法很難理解,那麽歷史大可以換一種說法。那些人活不活在這世上,根本對世界沒有任何影響。你們本來也是這樣,是可有可無的人。所以,你們是很幸福的啊,可以作為我的電影中的角色,流傳下去。而且,還是完美的人呢。”

雷聲再度響起,聽上去似乎比剛才近了些。雨勢也越來越大。

謙人搖搖頭,看看手表。“演講可以到此結束了吧?你已經說得夠多的了。”

“是嗎。那麽,是不是該收拾一下了?”甘粕才生把手伸進外套內側,抽出了一個黑黑的東西。明白那是一把槍的時候,千佐都發出了一聲拼命壓抑住的尖叫。

“你還準備了那玩意兒?”謙人的聲音裏毫無懼意。

“因為工作的緣故,我要和各種人打交道。這東西已經買了十幾年啦。當時,我可沒想到會派上這種用場。”

“殺了我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可以做很多事情啊。兒子在父親最後一部電影的舞台自殺——怎麽樣,是不是意味深長?可以為《完美家庭》增光添彩呢。”甘粕才生說著,終於松開了千佐都的胳膊。

“跑!”謙人叫道,“快跑!不要待在那裏!”

千佐都向玄關沖去。與此同時,外面一下子暗了下來,四周被喀拉喀拉的聲音所包圍。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是冰雹。

轟鳴聲逐漸接近,宛如地鳴、冷風從大門的縫隙裏灌進來,千佐都拼命後退,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寒風從窗中卷入,連眼睛都睜不開。她用雙手捂臉,從指縫中向外張望。玻璃碎片在風中飛舞,謙人和甘粕才生都蹲在原地,看來是無法站立了。

這究竟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屋內尚且如此,屋外又會怎樣?

就在這時,周圍在一瞬間忽然寂靜無聲,但緊接著,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建築物都搖晃起來。千佐都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是一輛白色的車子被風卷起,撞破了墻壁,飛進房內。

暴風從破壞的墻洞中席卷而來,千佐都的身體向身後的墻壁飛去,被風緊緊按在墻上,手腳動彈不得。

房子在呻吟。接著逐漸傳來垮塌的聲音。連千佐都身後的墻壁也倒了下去。

死定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