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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拉·坎多

倫恩最後一次來看我的時候,發了一次很大的脾氣。他一到汽車旅館就灌了自己一杯波旁酒。喝完還嫌不過癮,就又喝了一杯。過了好久他才冷靜下來,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原來,倫恩發現倫德博士在沃斯堡市給米奇·雷納德舉行了一場聲援以色列的群眾集會,名為“信徒聯合大會”。而倫恩生氣的原因正是自己沒有被倫德博士邀請到大會上發言。這還不夠,自從上次倫恩在那档紐約的廣播節目中顏面盡失之後,倫德博士就派了一個公關來找他談話。那名公關(倫恩形容他為“穿著西裝的自大馬屁精”)告訴他,倫德博士和弗萊克西博·桑迪希望他盡量保持低調,改由他們二位來代為傳播帕米拉的信息。而且,讓倫恩更為光火的是,倫德博士居然不讓他參與第四個幸存兒的搜救工作。

“小蘿,我得想個辦法讓他意識到他是多麽需要我。”他說,“帕米拉選擇了我,是她選擇了我來幫她把那條信息傳遍天下。他必須明白這一點。”

我不能說自己為倫恩感到惋惜,不過倫德博士這樣過河拆橋的行為,讓倫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在學校裏備受欺淩的孩子一樣。而且,我也不認為這一切都是倫恩在爭名奪利。他說了,自己的網站已經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募捐。在我看來,我倒是覺得有錢比什麽都重要。

盡管倫恩最近在職場上受到了冷遇,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理念就像是野火一樣快速地傳播了開來。就連那些我認為不可能信教的人,都開始皈依教會了。我的幾個客戶便是其中之一。不過,他們有些人這麽做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上一份雙重保險,以防世界末日和被提的預言某一天成真了。你知道嗎,盡管那些聖公教會和穆斯林教派的領導人都說沒什麽好慌張的,但世人已經開始相信了。因為人世間已經遍布和預言相符的征兆了,瘟疫、饑荒和戰爭之類的。諾瓦克病毒和口蹄疫的傳播愈演愈烈,非洲也鬧上了幹旱,這還只是個開始。還有流言說,鮑比的祖父突然從老年癡呆症中好了起來,而那個日本男孩則有了一個可怕的分身機器人。似乎每一次倫恩的理論被某些人駁倒之後,都會莫名其妙地發生一件事情來印證他的話。要是你問我初識倫恩的時候,有沒有看出他會有這麽大的本事,我肯定會搖頭的。

“我需要一個更加堅實的後盾,小蘿。”他還在不停地念叨著,“倫德博士把我的勝利果實全都搶走了,就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一樣。”

“親愛的,這些事情本身不就是為了拯救那些苦難的靈魂嗎?”我問他。

“是呀,這當然是為了拯救世人的靈魂。”他越說越生氣,憤憤不平地說著什麽時間就要不夠了,他和倫德博士必須要通力合作之類的話。他實在是太興奮了,所以根本就不想碰我。他還說,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再去和那個叫做蒙蒂的人見一次面,策劃一下如何讓他盡早地回到那些大人物的圈子裏去。他告訴我,已經有好幾個像蒙蒂這樣的“信使”選擇站在他這一邊了,我猜他此刻大概是在琢磨要怎麽繼續招兵買馬。

倫恩走後,我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接待下一位“客人”。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我猜大概是倫恩回來了,後悔自己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只和我聊了聊天。可是我一開門,卻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其實,光是看她的那只狗——史努基,我也知道她是誰。她本人比我在倫德博士的節目上看到的還要消瘦,甚至有點骨瘦如柴的感覺,和那些患有厭食症的人沒什麽兩樣。不過,她此刻的表情可不再是悵然若失了。雖然她看上去算不上是暴跳如雷,但眼神裏卻散發著一種“別和我過不去”的信息。

她上下打量著我,就好像在猜測倫恩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你們這樣私會有多長時間了?”她直截了當地問我。

我跟她說了實話。她聽過之後點了點頭,一把推開我,走進了房間。“你愛他嗎?”她問道。

我差點笑出聲來。我告訴她,倫恩不過是我的常客之一,因此我既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他的情婦。我知道自己的有些客戶已經結婚了,不過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這話似乎讓她舒坦了許多。她坐在床邊,問我能不能給她倒杯酒喝。於是,我給她倒了一杯倫德常喝的酒。她先是聞了聞,然後便一飲而盡。那酒一下子就讓她變得臉色通紅,微微作嘔,不過她似乎並沒有在意。突然,她站起身來,開始揮著手在屋裏來回晃悠,嘴裏還不忘對我說道:“全部的這些……這些你為他做的事情……都是我付的錢……全都是我付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