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同類(第2/3頁)

“坐吧。”她指了指床邊的椅子,“你和秦關是怎麽認識的?”

我用左手按住右手,冷靜地編了個謊:“我們是初中同學。”

葉秋薇走了幾步,卷起另一面百葉窗,室內更顯陰暗。她打開床頭的節能燈,把光線調到最適宜的亮度,隨後看著我說:“哦,初中同學,難怪會上你的當了。”

我一愣,瞬間領會了她的意思,沉住氣說:“你這些年果然也沒閑著。”

她拉了張椅子坐在我對面,把頭發撥到肩後,盯著我說:“不來見見我,你肯定會後悔一生吧?”我一愣,她又迅速加了一句,“被人看穿的感覺如何?”

我笑笑,一向理性而冰冷的內心,感受到一陣忐忑不安的暖意。我微微點頭,看著她說:“對,不見見你,我肯定會後悔的。我是作為一個同類來的,不代表任何利益。”

“其實不止你和我。”她認真說道,“像你我這樣的人,還有第三個。”

對同類的追尋之心,頃刻間擾亂了我的心神,我完全放下了心理戒備,急切地問道:“還有人?是誰?”

“我可以告訴你她的名字。”葉秋薇眨了一下眼,“你可能還不知道,她是一個你認識的人。”

我心跳加速,呼吸也略顯忙亂。如果硬要說我有什麽心理弱點的話,應該就是對同類的好奇與追尋。“我認識的人——”我立即追問,“是誰?”

葉秋薇張開嘴:“她叫——”

就在名字即將從潛意識邊緣湧入記憶之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耳邊也再次回響起那種怪異的嘶鳴,緊接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光刺痛了我的雙眼。我本能地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但嘶鳴聲和強光卻揮之不去。我痛苦地叫了一聲,頭重腳輕地向前倒去,額頭狠狠地磕在茶幾邊緣。我捂住額頭,半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地板上,拼命喘氣。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過後,一雙溫柔的手搭到我身上。老婆一手摟著我的脖子,一手撫摸我的胸口。“一新!一新!”她的聲音透過持續不斷的嘶鳴聲傳來,“你別嚇我!”

她的聲音帶給我十足的現實感,我張大嘴,深吸了一口氣,雙腳用力地蹬著地面,從回憶與幻覺中回到現實,回到2012年7月23號淩晨的客廳裏。我仰起頭,聞著老婆身上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逐漸恢復了精神。

緊接著,我又聽到熟悉的嗔怒與抱怨:“哎,跟你說了別多想,你怎麽還是坐在這兒亂想,非得嚇死我你才好受。你知道我有多操心麽?”

我又喘了幾口氣,舔舔嘴唇,摸摸她的臉:“沒事,沒多想,就是有點累。”

“累了你還不趕緊睡。”她把我扶到沙發上,“別再做什麽狗屁采訪了!”

說到采訪,我瞬間又回想起了葉秋薇。2011年9月12號下午,我在市二院的ICU裏見到了她,她告訴我,還有第三個和我們相似的心理高手,而且也是個女人。葉秋薇說了那個女人的名字,但我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了。之後的記憶也越發模糊,我只記得跟葉秋薇聊了很久,後來我離開病房,把調查結果告知了袁主任。再後來——

再後來,記憶就推進到了2011年10月中旬,袁主任找到我,說葉秋薇受到保護,住進了市精神病院。貿然的刺殺會打草驚蛇,他希望我能制定一個計劃,在精神病院裏利用暗示將葉秋薇解決。但我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的狀態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袁主任答應給我時間恢復。之後,記憶再次出現了斷裂,我隱約記得,2012年的某天夜裏,我和袁主任在市郊的一個房子裏見了面。他抽著煙對我說:

“時機已經成熟,下個月,就會安排你去精神病院進行采訪。你那邊有沒有什麽問題?現在能控制住他了麽?”

我記得自己點了點頭,用一種無比陰冷的聲音說:“我會藏得深一點,不讓他知道。”

袁主任吐了口煙:“謹慎一點,他既是你的擋箭牌,也能成為葉秋薇對付你的武器。記住,如果失敗,沒人會保你。”

我閉上眼,下一個畫面,是領導把一份文件放到我辦公桌上:“一新,9月的主課題,你先看看。”

我拿起資料,看見首頁上寫著“謀殺犯罪預謀階段的心理分析”。

再下一個畫面:老吳摸著自己的後頸,意味深長地說:“老張,關於你這個預謀心理的課題,有個人,說不定能幫到你。”

最後一個畫面:老吳仰起臉,看著我:“是我們院裏的一個病人……”

我心中一沉,本能地晃了晃腦袋,從接踵而至的混亂記憶中驚醒。

是X——去精神病院裏見葉秋薇的是X,我只是他的擋箭牌。他去見葉秋薇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幫A集團除掉威脅。可,我到底算什麽?我是X麽?我和他是同一個人麽?葉秋薇見過我,明知我作為X的身份,為什麽一再選擇見我,而且跟我說那麽多自己的事?她到底要幹什麽?她跟我說的有多少實話?又有多少假話?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