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奇怪的夢

我默默點頭,示意她繼續。

“我們一起步行去了健身房。”葉秋薇說,“路上,她問我是不是喜歡打乒乓球,我說從小就喜歡。話題打開,我們從乒乓球聊到童年,從童年聊到家庭,又從家庭聊到男人和女人。等抵達健身房,她已經開始叫我秋薇姐,我也親切地叫她小燕。她幫我辦了會員卡,又親自給我介紹了各種器材和項目,還帶我認識了幾個朋友。之後,我們打了一個小時的乒乓球,五點左右去了休息區。她洗澡很快,我出去時,她正在全神貫注地看一本小開本的書,書名是《周公解夢新解》。”

我說:“她確實很信這些啊。”

“是。”葉秋薇說,“我躺到她身邊,問了一句,看什麽呢。她不好意思地把書放進包裏,說就是瞎看。我笑道,我以前也喜歡研究周公解夢呢。她很驚訝,問,大學教授也信這個?我認真地跟她說,為什麽不能信,《周公解夢》也是有科學依據的。”

我不禁問了一句:“你真這麽認為?”

“也許有吧,但這不重要。”葉秋薇如此回應,“重要的是,那本《周公解夢新解》是硬皮的精裝本,封皮很舊,而且有好幾處明顯磨損,顯然已經買了很長時間,並且經常被翻看。愛看周公解夢的人,想必也經常做夢,而夢境通常能反應一個人真實的內心。如果我能了解她的夢境,就能更多地了解她,或許還能通過她了解她丈夫。”

“釋夢。”我點點頭,“又是精神分析學。”

“其實我沒怎麽研究過《夢的解析》。”葉秋薇說,“關於夢,我有自己的理解方式,未必和弗洛伊德相同。同時,弗洛伊德只是把夢境當作一種心理活動現象,我卻認為,夢是一種可以掌控的心理工具。”

我聽得不太明白:“夢確實是用來了解內心世界的工具,但‘掌控’一詞怎麽說?難道你能控制其他人的夢境?”

“用暗示。”她解釋說,“通過暗示影響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從而幹預其夢境。這種手段雖然無法精確控制,但或多或少都會起到作用。舉個簡單的例子,你帶孩子去遊樂園玩,他很想嘗嘗棉花糖。但你就是不讓他吃,後來,你通過別的方式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似忘記了棉花糖,但其實沒有。他想吃棉花糖的欲望沒有消失,只是受到壓抑,停留在了潛意識之中。如果他當晚做夢,夢境很可能和遊樂園有關,而夢的核心,極有可能是對棉花糖的渴望。”

“夢是欲望受到壓抑後的展現。”我若有所思,“這是《夢的解析》的核心思想吧。”

“我只是舉個例子。”葉秋薇停止分析,繼續講述她和肖小燕的事,“言歸正傳。聽了我的話,肖小燕來了興致,跟我說起她對周公解夢的看法。她說,我覺得吧,夢就是老天爺給人的啟示。但老天爺的啟示,咱們凡人未必能懂。而《周公解夢》,就是替老天爺解釋啟示的書。”

我說:“她還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呢。你是怎麽回應的?”

“附和。”葉秋薇說,“我裝作驚訝地看著她,說,真是找到知音了,我跟你想的完全一樣,越研究科學啊,我就越覺得人類愚昧,造物主——也就是老天爺——本著憐憫之心給人類指路,其中一種方式就是夢吧。我還舉了一些例子,說很多古書裏就記載,大人物出生前,其母都會做一些帶有預兆的夢,就是老天爺的指示呀。所以說,夢的存在,也證明世間的一切都是早有定數的。”

忽悠宿命論者的話讓葉秋薇這麽一說,還真挺像回事。

她繼續講述:“肖小燕聽了我的話,興致盎然地跟我聊起了夢和宿命。她很快就告訴我一個秘密,說她晚上睡覺很少做夢,即便做了也記不住。但她有午睡的習慣,每次午睡都會做非常清晰的夢,而且好幾天都不會忘。”

“聽你的描述,她不像是個用腦過度的人。”我分析說,“每天午睡做夢,看來她潛在的壓力可不小。”

“是的。”葉秋薇說,“聊了一會兒,她就跟我說起了當天中午的夢:她夢見一個陌生男人,具體長什麽樣記不清了,就記得他很英俊。在夢裏,男人一直在喂她吃巧克力,她吃再多都感覺不到膩。後來她問男人,這巧克力真好吃,是什麽牌子的啊?男人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是別人給我的。她拿起包裝紙一看,是金絲猴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夢裏,她特別討厭金絲猴這個牌子,當時就吐了起來。奇怪的是,她覺得吐了很多東西,四下一看,卻找不到嘔吐物,嘴角也沒有嘔吐物的殘留。緊接著,她聽見一陣笑聲,看見一頭小奶牛,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騎在牛背上,張開雙臂想讓她抱。她很想抱,可剛伸出手,就看見十根手指上都戴著鉆戒,每顆鉆戒上都爬滿了蛆蟲。她特別害怕蛆蟲,一著急就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