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常的審判程序(第2/3頁)

可是,他居然連律師都沒有請,而且對公訴人沒有絲毫反駁。想到這些,再聯想起立案、審理程序不合常理的迅速,我心中隱隱剛到一絲不安。

我想起葉秋薇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但事情的來龍去脈,遠比你現在想象中的復雜。”

我在徐毅江的名字後面寫道:

明知有機會減輕量刑,卻並未申請律師辯護,異常。

“庭審如此順利,後來又發生什麽事了呢?”我沉思片刻,繼續詢問。

葉秋薇端坐著說:“之後的那段時間裏,生活暫時恢復了平靜。雖然很多事情已然改變,再也回不到從前,但我和丈夫,都逐漸走出了那件事的陰影。”

我寫道:

一度走出陰影。

“11月初,X溶劑性能研究項目通過審批。但當時,我狀態仍舊不太好,能完成教學任務已經不錯了,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參與科研。”葉秋薇撥了撥耳邊的頭發,“院裏需要找人代替我的位置,找來找去,最後找到了我丈夫。其實,幫我成為副教授的那個研究機會,就是他以前讓給我的。所以,他代替我,不能說眾望所歸吧,於情於理,也都說得過去。”

我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睛閉上,兩秒後又睜開,目光中仿佛有火在燃燒。

那是我第一次從她臉上看見明顯的表情變化。

“人員齊備後,項目就進入了準備階段。”僅過了兩三秒,她便恢復了十足的平靜,繼續講述道,“準備階段通常持續兩到三天,為的是讓參與者們熟悉儀器設備,了解研究的大致流程,以及相關的注意事項。雖然參與者們都不是本、碩的小孩子了,但化學實驗畢竟充滿了危險性,準備期是必不可少的。”

“嗯,我能理解。”我拿起筆,又放下,坐直了身子說,“請繼續。”

“那是11月7號,準備期的最後一天,那天傍晚,我正在準備晚飯,接到我丈夫打來的電話。他說,自己對實驗的一些細節還不太熟悉,想在實驗室多待一會兒,讓我自己先吃。我說我等他,他也沒有勉強。當時我就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怪怪的。”

我想起老吳之前的話,緊張地問:“就是那天出的事?”

“嗯。”她點點頭,“我怕影響他,就一直沒再給他打電話。到了快九點的時候,院辦給我打來了電話。看見院辦的號碼,我好像本能地感應到了什麽,心跳得特別厲害,差點昏過去。接了電話,院辦的人跟我說,葉老師,秦老師出事了,剛剛被送到二院,你快去看看吧。”

聽到這裏,我的心也砰砰直跳。

“當時,我兩腿發軟,根本沒辦法站起來。我懵了一會兒,給舒晴打了電話,她一邊在電話裏陪我,一邊去我家接了我。趕到市二院時,我丈夫還在手術室裏接受搶救。直到十一點,他才被推出手術室,轉移進了ICU(重症監護室)。”

“他怎麽樣?那晚到底出了什麽事故?”我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

“硫化氫中毒,而且吸入的濃度很高,肺部腐蝕感染,同時,中樞神經系統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醫生說,肺部的傷勢容易治療,但他是否能醒過來,只能看造化了。”說起亡夫的慘狀,她依然無比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醫生說這些時,我一直在哭,舒晴也在哭,哭得比我還厲害。”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

秦關:2008年11月7日晚,於實驗室內發生硫化氫中毒。肺部感染,成為植物人。

稍後,我想了想,又加了四個字:舒晴痛哭。

“你心理的改變契機,就是這件事麽?”我一邊問,一邊又另起一行,寫下“契機”二字。

“還不是。”她看了我一眼說,“不過快了。”

我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急切地想知道她所說的“契機”究竟是什麽。

“你可能知道,為了防止制毒,化學實驗室裏基本都裝有覆蓋全景的攝像頭。第二天,舒晴就陪我去了學校,檢查了出事那晚的監控視頻。”

“怎麽樣?”我高度緊張起來。

“視頻清楚地記錄下了出事的過程。當時,實驗室裏只有我丈夫一個人。大概是為了檢查氣體發生裝置的密閉性,他用水解硫化鋁的方法,制出了一瓶高純度的硫化氫氣體。接下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打開鋼瓶,對著瓶子吸了一口,兩秒後,又厭惡而慌亂地把鋼瓶扔掉。不出幾秒,他就踉蹌著打碎了一大堆玻璃儀器,最後倒在地上。巡邏的保安恰巧經過同一樓層,聽到動靜,就趕緊把他送到了醫院。”

“他為什麽要……”我皺起眉頭,實在是難以理解,“他不知道那種氣體有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