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兩探家塘湖

許天華與蘇采萱共事多年,對她沒有絲毫戒心,被她迂回婉轉地三言兩語,就套出他與何曉順當年在詔安市植物園的家塘湖邊,投下漂流瓶的往事。許天華還笑何曉順愚癡,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始終沒換過手機號碼,但也沒有人打過電話來,那瓶子早不知漂到哪裏去了。

蘇采萱按照李觀瀾的吩咐,套出許天華的話,心裏非常過意不去,事後向李觀瀾絮叨好長時間。李觀瀾安慰她說:“咱們也不是有意瞞他,本來這事就沒有太多根據,屬於小範圍秘密調查,如果最終不能立案,就更沒必要讓他知道了。”

蘇采萱說:“你打算怎麽調查?咱們這可是跨界執法,要不要請詔安市的警方配合?”

李觀瀾說:“還沒最終確定詔安市就是案發地,暫時不要驚動他們。斷腳是在曲州發現的,我們當然有管轄權。到必要時再通知詔安市警方。”

李觀瀾、馮欣然、蘇采萱三人於次日天蒙蒙亮時就驅車趕往詔安市,到達時才上午八點鐘左右。

三人都穿著便裝,從勞動力市場聘請了十余名年輕力壯水性又好的民工,一起來到植物園山腳下的家塘湖邊。這是巨流河在詔安市內的唯一分支,搜尋範圍就更容易鎖定一些,如果支流眾多,李觀瀾真不知道要從何處著手了。

李觀瀾站在湖邊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地勢。家塘湖距離公路有二十多米遠,只有一條兩米多寬的土路通向湖邊,由於行人眾多,路上的泥土夯得很結實,看來就算是下暴雨也不會翻起太多泥漿,仍可通行。土路兩邊是齊膝深的野草和密密的小樹林,林內幽暗陰森,看來即便是天光大亮時,也極少有人到林子裏去。

到了湖邊,土路向兩側岔開,在林子和湖邊僅有一條窄窄的甬道。經河水長期浸泡,甬道上泥濘不堪,人踩上去,倒有一半鞋子陷在泥裏。

李觀瀾對民工們說,他是省城來的商人,不久前帶女朋友來家塘湖邊玩,不小心把一個敞開口的背包掉進河裏,包裏的物件都沉在河底。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都挺有紀念意義,所以請民工們下水去打撈。包裏的東西雜七雜八的什麽都有,總之只要在河底摸到什麽就帶上來。如果沒有收獲,每人每天的工錢是一百二十元,如果有收獲,獎金另算。

詔安市在曲州南面,氣溫高著好幾度,這時已經春意融融。家塘湖靠近岸邊的水深在一米半到兩米半之間,對於水性好的人來說算不上什麽。而且湖水遠離市區,除去泥沙外,並沒有太多生活垃圾,水面還算幹凈。民工們都挺樂意接這個活。

三名警員在岸上看著民工們下水打撈,表面雖然平靜,心中卻焦急如焚。這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在專家們有理有據的結論面前,他們對不時從河面上漂來的斷腳置之不理,任誰也不能責怪他們。但他們都不是明哲保身的人,李觀瀾不是,蘇采萱不是,在刑偵技巧和為人處世方面都日趨成熟的馮欣然也不是。他們懷抱著理想和責任感而活,即使現實使得這理想千瘡百孔,使得他們的前進之路步步荊棘,也絕不會妥協。人生短暫,率性而為,但求俯仰天地,無愧於心,又何必委曲求全?

刑偵,是一種成者王侯敗者賊的職業,上級和公眾要的只是結果,至於這結果是垂手而得,還是歷盡艱辛淘盡黃沙始見金,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那些大量的繁重瑣碎的排查、蹲坑、調查走訪是刑偵工作的主要內容,而在付出這許多努力之後,刑警們已經疲憊到心力交瘁卻依然一無所得,更是尋常事。

李觀瀾的心一直在揪著,耗費了這麽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如果一無所獲,空手而返,縱然別人不追究,自己的這一關都過不去。

民工們不斷從河裏爬上岸來,把撈上來的五花八門的東西丟到地面上。除去塑料水瓶、泡沫飯盒、繩頭等垃圾外,還有一些布條、鞋子、頭發之類能夠引起警員們興趣的東西。但李觀瀾在眼睛一亮後又感到失望,即使這些物體與斷腳屬於同一名死者,憑借現在的技術手段,也無法檢測出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挑選出一些可能對案情有幫助的東西,分類裝進證物袋。

十幾名民工在河水裏摸索一陣就遊上岸來,吃喝一些東西,補充體力。這樣斷斷續續地打撈了兩三個小時,民工們都已感到有些疲憊,警員們的失望也在逐漸加深。李觀瀾做事一向穩健,謀定而後動,善於通盤考慮,運籌帷幄,像現在這樣既似大海撈針又似刻舟求劍的撞大運做法,在他的刑偵生涯中極是罕有。

工作到中午時分,一輪烈日當空,照耀得地面上有些灼熱。蘇采萱為緩和李觀瀾和馮欣然的焦躁情緒,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真熱,我也想跳到河裏去涼快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