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睡袋裏的屍體

俞豪從宿醉中醒來,頭還隱隱作痛,看看時間已是上午十點多鐘。他推醒在旁邊床上酣睡的吳國賓,說:“起床吧,再睡一會兒大半天就過去了。”

吳國賓揉揉泛著血絲的雙眼,半夢半醒地嘟囔說:“這頓酒喝的,現在還迷糊著呢。”

俞豪和吳國賓在大學時期是鐵哥們兒,畢業後同在曲州市工作,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這次他們松江醫科大學醫學影像系的同學聚會,全國各地的同學來了三十幾位,聚集在曲州市郊的子曰山莊,連喝帶玩地鬧了一天一夜。

兩人睡前都沒脫衣服,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洗漱過,走進各個房間與往日的同學依依惜別,不免又是一番唏噓感慨和握手擁抱,出門時已近正午。

俞豪家境富裕,開一輛嶄新的進口白色房車,吳國賓則叫了一輛出租車,分頭趕回家。

俞豪在路上往家中打電話,卻無人接聽,撥打妻子金羨蓮的手機,也已經轉入信息台。俞豪略感奇怪,今天是星期日,昨天他已經和金羨蓮說好會在中午時分到家,下午兩人一起回俞豪的父母家。金羨蓮是全職家庭主婦,娘家家境貧寒,嫁給俞豪有點兒高攀的意思,平時在俞家擡不起頭來,對俞豪的話言聽計從,至於在兩人有約定的時候不接聽電話,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俞豪有些生氣。人的脾氣大多是培養出來的,平日裏頤指氣使慣了,偶爾遇到一兩次不那麽馴服的行為,難免心中不太爽利。

俞豪回到家,打開房門,故意弄出很響的聲音,理想中金羨蓮應該從室內顛著小碎步跑出來迎接,然後他擺出一副臭臉,等著金羨蓮低聲下氣地噓寒問暖,梳理他心中的不快。

但金羨蓮居然沒有聞聲而出。俞豪的火氣又增添幾分,鞋子也沒脫,徑直走進客廳,室內靜悄悄的,空調和電視都沒開,也沒有烹煮的氣息,似乎沒人在家。

難道金羨蓮沒通知他就自作主張出門了?

俞豪又疾步走進臥室,驀地見到床上臥著一個碩大的白色物體,在中午的陽光照射下發出明晃晃的光澤。俞豪不禁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一個透明塑料布似的東西包裹著什麽物體,“塑料布”外面濺有斑斑點點的暗紅色、幹枯的血跡。

俞豪感覺雙腿發軟,心怦怦地跳,壯著膽子湊過去,透過“塑料布”見到一張扭曲的女人面孔,眼角、鼻孔、嘴和耳朵眼裏凝結著幹枯的血痂,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幾乎全部翻上去,用泛青的白眼仁對著俞豪。

俞豪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一腳深一腳淺地向門口跑過去,勉強來到家門外,雙腿發軟,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一股熱熱的液體洇濕了胯間。

李觀瀾和蘇采萱等一眾刑警趕到時,俞家門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鄰居,也夾雜著一些在樓裏做裝修的工人,臉上都帶著猜疑、興奮和期待的神情。有幾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湊在一處,邊偷瞄著面無血色的俞豪,邊相互耳語。

蘇采萱入行十年,經歷過數百個兇殺現場,但剛見到床上的屍體時,仍禁不住輕輕籲出一口氣,有一瞬間心似乎被揪了起來。

屍體外面裹著一張雙層的透明薄膜,薄膜夾層裏面充斥著氣體,被漲得圓滾滾的。蘇采萱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確認這是一個合成纖維材質的透明充氣睡袋。

屍體側臥在中空的睡袋裏,是一具女屍,身形嬌小,全身赤裸,縮頸、弓腰、曲腿,蜷縮如嬰兒,似乎是怕冷,又像是在試圖逃避外界的傷害。

屍身上遍布紅色的斑點,每個斑點處都凝結著暗紅色的血跡。死者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已經失神,瞳孔上蒙著一層混濁的黏膜,仍可以從中讀出交織著恐懼、痛苦和悲傷的復雜情緒。

死者的衣物整齊地擺在睡袋旁邊,襯衫、長褲、胸罩和內褲,都疊得很仔細。蘇采萱似乎依稀看到——兇手在制服受害人後,從容不迫地布置著作案現場,脫光受害人的衣服,把她裝進睡袋,再把她的衣服一件件疊起來,然後欣賞著在睡袋裏無助地掙紮的受害人,再把一根長長的尖利兇器從睡袋的接縫處紮進去,紮在受害人的身體各個部位。受害人一時不能夠死去,在一針針的酷刑中,呻吟著忍受疼痛和恐懼的折磨。兇手在施刑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殘忍和快意。

蘇采萱專注地盯著睡袋裏的屍體,似乎神遊物外。李觀瀾見狀,走到她身邊,說:“有問題?”

在全神貫注時突然被打斷思路,蘇采萱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定定神說:“死者的樣子很奇怪,在弄清兇手的意圖之前,我暫時不想破壞現場。”

李觀瀾表示贊同說:“兇手用這樣的手段殺人,的確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和工夫,應該不是簡單的隨機殺人,而是蓄意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