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四十日(第2/3頁)

她猛地向我張開了雙臂,我能看到她的整個腹部沾滿了幹涸的血跡;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麽,嘴張開了一次,張開了兩次,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活生生像是一條被沖上岸的美人魚。

“尼克!”她總算哭出了聲,隨後倒進了我的懷中,那聲哀號在四周的一間間空房裏回蕩。

我真想殺了她。

如果此刻四周無人的話,我的手可能已經掐在了艾米的脖子上,十根手指深深地陷進了她的皮肉,她那強有力的脈搏在我的指間跳動……但此刻並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正對著無數個鏡頭,攝制組也正意識到這個陌生女子是誰,他們和屋子裏的布谷鳥鐘一樣活躍了起來,先是有人按下了幾次快門,問了幾個問題,隨後一片雪崩般的嘈雜聲和閃光燈席卷了我們。一盞盞相機包圍著我們,一個個記者帶著麥克風湧了上來,每個人都在叫喊艾米的名字,聲嘶力竭地高聲叫嚷著。於是我做了一件眾望所歸的事情——我一把摟住了她,嘴裏高聲號哭並喊著她的名字:“艾米!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親愛的!”我把臉埋進了她的脖彎,兩條手臂緊緊地摟著她,保持這個姿勢沖著相機擺了足足十五秒鐘,這才在艾米的耳邊深深地低語了一句話:“你他媽個賤人。”說完以後,我撫摸著她的頭發,用滿懷愛意的雙手捧著她的臉,隨後猛地將她拉進了屋。

我家門外的聲浪還在不依不饒,好似一場搖滾音樂會的聽眾呼喚著主角:“艾米!艾米!艾米!”有人朝我家的窗戶扔了一捧鵝卵石,“艾米!艾米!艾米!”

我太太對這一切坦然受之,她沖著屋外的烏合之眾揮了揮手,打發他們自行散開。她轉身面對著我,臉上的微笑帶著幾分疲倦,卻又充滿得勝的意味,那是老片中被強奸的女人和挺過家暴的女人才有的微笑,那種微笑昭示著壞人終究逃不過正義,而我們的女主角終將邁過這道坎,邁向另一段人生!——這也就是鏡頭定格的一刻。

我沖著那根繩、那一頭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一身幹涸的血跡做了個手勢:“來吧,你有什麽說法,我的愛妻?”

“我回來啦。”她嗚咽著說,“我好不容易回到了你的身邊。”她走了過來,伸出雙手想要摟我,我一閃身躲開了。

“你有什麽說法,艾米?”

“德西。”她低聲說道,下唇抖個不停,“德西•科林斯綁架了我,是在那天早上……就是,就是我們結婚紀念日的早上,那時候門鈴響了,我以為……我不知道,我猜也許是你送的花來了。”

我聞言不禁縮了一縮——還用說嗎,她當然會找個辦法來惡心我:我幾乎從來沒有給她送過花,而她的父親自結婚以來每周都要送給她的母親一束花,這麽算起來,艾略特夫婦那邊總共有2444束花,而我們這邊總共有4束花。

“花啦……或者別的東西。”她繼續說道,“於是我想也沒想就開了門,誰知道門口站著的是德西,他臉上有一副……下定了決心的表情,仿佛他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當時我手裏正拿著那只朱蒂木偶的手柄,你找到了我的那些木偶了嗎?”她淚光漣漣地擡起臉,露出微笑望著我,看上去是如此甜美。“噢,我找到了你留給我的一切,艾米。”

“當時我剛剛找到了朱蒂木偶的手柄,之前手柄掉了下來……我開門的時候正拿著手柄,後來我想打他,我們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然後他用手柄狠狠地打了我,接下來……”

“你設了個圈套誣陷我謀殺,然後消失了蹤影。”

“我可以解釋所有的一切,尼克。”

我定定地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眼前浮現出一幕幕景象:在炎炎的烈日下,我們一天接一天地躺在海邊的沙灘上,她把一只手擱上了我的胸膛;我們在她父母家中跟家人一起聚餐,蘭德總是不停地給我斟酒,不時拍著我的肩;我們攤開手腳趴在紐約那所公寓的地毯上,一邊聊天一邊盯著天花板上懶洋洋的吊扇;此外還有懷著寶寶的艾米,有我曾經為我們一家計劃出的美妙生活。有那麽片刻,我無比希望她說的都是真話。

“其實我並不認為你能夠解釋一切,”我說,“但我很願意看你去試一試。”

“現在就讓我試一試吧。”她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我猛地抽開了手,走開了幾步,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身面對著她——永遠不要把後背露給我的太太。“來吧,尼克,你來說說哪裏解釋不通?”

“好吧,那我就說了,為什麽尋寶遊戲的每一條提示都藏在我和……安迪有過交集的地方?”

她嘆了一口氣,凝望著地板,“我壓根兒不知道你和安迪的事,直到看到電視上的消息才……當時我還被綁在德西的床上,在他那個湖邊別居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