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見,警察(第2/3頁)

方木睜開眼睛,感覺視線模糊。面前的鏡子裏,一個女孩若隱若現。

“我看門開著……”女孩怯怯地開口了,“……你沒事吧?”

方木沒有答話,也沒有回頭,而是直直地盯著鏡子裏的女孩。良久,他突然開口了:“為什麽要走?”

“嗯?”

“你究竟去哪裏了?”方木的聲音低啞,“如果大家都在,天使堂就不會散……”

鏡子裏的女孩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著方木。

“回來吧。趙大姐很想你,二寶很想你……”方木緩緩地轉過身來,“我也很想你……”

這個動作他只做了一半,就悄無聲息地癱倒在了衛生間的地面上。

第二天肖望來接他們的時候,方木還是迷迷糊糊的。肖望對同車的米楠只字不問,還幫她提行李,只是在上車時,叮囑米楠好好照顧一下方木。

找到鋪位後,方木一頭栽倒在上面熟睡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他費勁地爬起來,一時間竟分辨不出身在何處。

“水。”他舔舔幹裂的嘴唇,茫然地在身邊劃拉著。窗邊的一個人馬上站起來,遞過一瓶擰開的礦泉水。

方木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瓶,然後就坐在床上打嗝。使勁晃了幾下腦袋後,他總算清醒了點。

窗邊坐著的是米楠,她把長長的頭發紮了起來,運動衣牛仔褲,看上去很清新。

“餓麽?”米楠輕聲問,“我給你弄點吃的?”

“不。”方木咕噥了一聲,從衣兜裏掏出香煙,起身向包廂外走去。

列車正經過一片麥田。初秋讓這片麥田染上了淡淡的黃色,在夕陽的照耀下,更顯燦爛、熾熱。方木斜靠在車窗邊,邊抽煙邊看著麥田裏晚歸的農婦,心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無所期待,也不必逃避。

前方總是未知,而背後又總是不堪回首。列車的終點是哈爾濱,但有些事情卻無休無止。

比如,尋找。

回到包廂裏,米楠已經泡好了一碗方便面,旁邊是一袋撕開的榨菜和兩枚鹵蛋。方木本來沒有胃口,看到這些卻不覺咽了下口水,低聲說了句謝謝,就坐下來埋頭大嚼。吃完後,在一旁安靜地看書的米楠立刻起身收拾幹凈,方木舉著塑料叉子無所適從,直到米楠又把一瓶礦泉水遞到他手邊的時候,才抹抹嘴巴,心裏嘀咕著我怎麽跟個財主似的。

門外始終聲響不絕,包廂內卻一片安靜。這對男女似乎都沒有交談的想法,一個看書,一個看著窗外。夜色一點點降臨,窗外的景物從模糊不清變成漆黑一片。方木扭過頭來,恰好遇到米楠從書上擡起的目光。四目相對,又飛快地躲閃開來。良久,米楠伸了個懶腰:“還有不到十個小時。”

“嗯。”方木接過話頭,“的確慢了點。S市沒有機場,否則就送你坐飛機回去了。”

“這就很好了。”米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是第一次坐軟臥。”

“以前很少出遠門?”

“嗯。即使出去,也是坐硬座。”米楠移開目光,“我媽媽給我的錢,勉強夠生活。”

“上次跟你聊天……”方木斟酌著詞句,“……似乎母女關系很緊張?”

米楠輕輕地笑了一下,撥弄著桌上的煙盒,“是的。”

她的眉頭微蹙,聲音低沉,仿佛夢囈般自言自語。“我的家庭很奇怪,在我看來,我父母的結合是個錯誤。我父親是個中學教師,而我媽媽是個商店的營業員。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媽媽跟別的男人有染。我父親心裏清楚,又無可奈何,只能忍著。對一個男人而言,這算是奇恥大辱了吧。”米楠的手指漸漸攥成拳頭,“後來他抑郁而終,家裏只剩下我和媽媽。媽媽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很多時候,我放學後卻進不了家門,因為她和那些男人反鎖了房門。我只能蹲在門口,無聊地看那些男人的鞋子,猜測他們都是些什麽樣的人。”

米楠忽然笑起來,“那時候,我有了一項特殊的本領:等那些男人出來之後,我發現跟我的猜測居然八九不離十,呵呵。”

方木也笑起來,盡管心裏覺得很苦,“你畢業後,可以考慮去做警察了——搞足跡鑒定。”

這似乎是一句荒唐可笑的話,米楠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笑出了眼淚。

“說說你吧。”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還幾乎不了解你呢。”

“沒什麽可了解的。”方木淡淡地說,“我叫方木,是個警察,你知道這些就夠了。”

“那,我可以問你一件事麽?”

“你問吧。”

“廖亞凡是誰?”

“嗯?”方木瞪大了眼睛,“為什麽問這個?”

“昨晚,你喝多了,一直在叫這個人的名字。”米楠緊緊地盯著方木的眼睛,“她是對你很重要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