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調查(第3/4頁)

上課鈴響了,幾乎是同時,講授西方法律思想史的陳老師氣喘籲籲地跑進來。

教室裏絲毫沒有因為授課老師的到場而安靜下來,陳老師耐心地站了幾秒鐘,發現自己並沒有如往日一樣成為課堂的焦點,不由得心生怒氣。

他把手裏的教案啪的一聲摔在講台上:“幹什麽,上不上課?!”

學生們這才發現陳老師已經來了,離座的慌慌張張地跑回去,沒打開書包的手忙腳亂地掏出書本。教室裏很快恢復了安靜。

陳老師板著臉左右掃視,發現本應座無虛席的教室裏出現了幾處刺眼的空白。余怒未消的他掏出教學手冊,開始點名。

“盧琳。”

“到。”

“陳晶。”

“到。”

“周軍。”

教室裏鴉雀無聲。

“周軍。”陳老師擡起頭,“沒來麽?”

他用紅筆在周軍的名字旁邊狠狠地寫上“缺勤”:“告訴周軍,讓他下課後來找我!”

下面的學生們面面相覷。有人輕聲說了一句:“老師,他死了。”

聲音雖小,陳老師還是聽到了。他一瞪眼睛:“什麽?”

沒有人回答。

過了幾秒鐘,班長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老師,周軍不是缺勤,他……他死了。”

“死了?”陳老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麽時候死的?”

“今天早上。”

陳老師愣了一會兒:“那就不用來找我了。”

教室裏傳來輕輕的笑聲。

方木沒有笑。

他始終趴在桌子上,不時擡眼瞄瞄自己左前方的位置,那是周軍的座位。

周軍死了。那個平時愛說愛笑、口無遮攔的小個子男生死了。

這種感覺很不真實。因為在不到10個小時之前,他還曾經跟自己笑罵過,打鬧過,那時他的身體柔軟,溫熱,充滿生機。而現在,他冰冷、僵硬地躺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被一群陌生的法醫無情地切割著。周軍這個名字不再有任何意義,他現在被叫作“死者”。

一個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從你的生活裏突然消失。不管他對你重要與否,或多或少,都會讓人心感唏噓。

方木的眼眶有些潮濕,那家夥的種種好處,瞬間就湧入腦海,揮之不去。

人死不能復生,生者還得按部就班地生活。陳老師穩定了一下情緒,開始上課。課講到一半,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保衛處的幹部走進來,對陳老師點點頭。

“我是保衛處的,找個學生。”然後,他在教室裏掃視一圈,開口問道,“方木,方木在哪兒?”

方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推推他,他才站起來:“我在這兒。”

“你出來一下。”保衛幹部表情嚴肅,揮手向門旁示意。

“我?”方木用手指指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對,快點。”

方木懵頭懵腦地收拾好書包,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走了出去,門一關上,就聽見教室裏又是一片喧囂。

一路上,方木好幾次想問問那個保衛幹部的來意,可是看到他那張鐵青的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方木被徑直帶到了保衛處。一進門,屋裏的幾個人就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處長陳斌表情不善,指著一把椅子說道:“坐下吧。”

隨即,他指指另外幾個便裝男子:“這幾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了解點情況。”

方木點頭,順從地坐下,腦子裏卻依舊是一串問號。

“你叫方木?”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警察問道。

“是。”

“哪個系的?”

“法學院的。”

“籍貫?”

“本市的。”

“昨晚11點半到今天淩晨1點之間,你在哪裏?”

“哪兒也沒去,在寢室裏睡覺。”方木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寢室的人可以做證。”

年輕的警察笑了笑:“你別緊張,就是了解點情況。”

方木覺得有點尷尬,低下頭嘟噥著:“我沒緊張。”

“你昨晚和死者接觸了麽?”

“嗯?”

“就是說,交談過麽?”

“哦,說了。”

方木已經猜出對方的意圖,就把昨晚周軍過來要開水和衛生紙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下。

“熄燈之後呢?”

方木想了想,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算是……接觸過吧。”

“什麽叫‘算是接觸過’?”年輕警察立刻追問道。屋子裏頓時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盯著他。

“我聽到他出門去廁所,”方木的臉紅了,囁嚅了半天才說道,“我隔著門,對他喊了一句話。”

“你喊了什麽?”

“精盡人亡——就是開句玩笑。”方木急忙補充道,“他說要去廁所會女鬼,我才說的。”

幾個年輕人笑了笑。40多歲的陳斌仍然一副不明就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