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餐

旅店老板親自來叫大家下去吃飯,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我和廣仁都望向鎮南方,就連李鐵嘴也向鎮南方望去。旅店老板像是不明所以,他有些迷茫地問道:“幾位,怎麽了?”鎮南方微微一笑:“好的,我們馬上就下來。”

旅店老板這才樂呵著下了樓。

旅店大概有三十幾個房間,可大多的房間都是空著的,沒有住客。放眼望去除了我們的三間房,也只有五、六間房住了人,西北角和東南角都有樓梯下去,七、八個住客正陸續地下樓,在天井的桌旁坐下,天井裏一共是六張八仙桌,他們整整坐了一桌。

廣森拿了幹糧來,鎮南方淡淡地說道:“放在屋裏吧,我們下去。”

希娜古麗正站在樓梯邊,見我們下來她下意識地跑回到了住宿登記的那個房間裏去。我留意到她等我們走向天井的時候又偷偷露出半個腦袋,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鎮南方。我們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我拐了拐身邊的鎮南方,示意他希娜古麗正在望著他。

而鎮南方卻沒有理會我的暗示,他的目光注視著隔壁的那桌人。

李鐵嘴的目光也落在那桌人的身上,倒是廣仁和廣森低著頭小聲地說著什麽。我的心裏一凜,鎮南方和李鐵嘴怎麽突然對那桌的客人如此的關心,我也跟著望了過去。

那一桌一共八個客人,一個方位兩人把一張八仙桌給坐得滿滿的。五男三女,年紀最大的大概六十多歲,是個老頭,幹幹瘦瘦的,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裏,臉上滿是皺紋,皮膚黑黑的,那種黑看上去是因為長年沒有洗澡導致的一般。

老頭的那雙手看上去有些嚇人,就像是一層薄薄的人皮包裹著骨頭,我還沒見過那麽細長的手指,就像是筷子一般粗。坐在老頭身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一件式樣很老舊的獵裝,齊肩的短發。人倒算長得清秀,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目光呆滯地看著桌上的飯菜。

這一桌年齡最小的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男孩就坐在這個女人的旁邊,他像是不時地和身邊的女人說著什麽,看上去他們好像是一家人,奇怪的是女人竟然並不怎麽搭理他,而小男孩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睛則是望著前方,那樣子又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緊挨著男孩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看上去就時尚多了,一個穿了一件紅色的毛線外被,裏面是黑色的荷葉邊的襯衫,長長的馬尾辮子,另一個燙過的頭發燙成了栗色,身上是一件咖啡色的皮夾克,剩下的三個男人大約都是三、四十歲的樣子,兩個穿著灰色西裝,那西裝看上去已經臟了,一個裏面套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另一個裏面是失了本色的白襯衣,還有一個男人穿的是一件老式的藍色毛料翻領中山裝,口袋上還插著一支鋼筆。

鎮南方突然碰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他輕聲說道:“你發現什麽了嗎?”我搖了搖頭,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一桌人我的心裏有些不舒服,總是感覺哪裏不對勁,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鎮南方小聲地說道:“他們的臉色慘白,仿佛沒有一絲血色,還有,神情木然,目光呆滯,就連動作也很機械。”對,就是這樣的感覺,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我輕輕問道:“他們不會是鬼吧?”我竟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這也是因為鎮南方和李鐵嘴剛才在樓上說的那些話影響了我。

鎮南方搖了搖頭:“不是,他們只是沾了太多的陰煞之氣!”他的目光四下裏看了看:“估計他們在這裏已經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陽元被消耗怠盡,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們真的就要變成死人了。”

“各位,這是我們這的招牌菜,小烤乳羊,趁熱嘗嘗吧!”老板跟著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他微笑著介紹道。好像生怕我們不吃,他又補了一句:“這每天的飯菜都是含在你們的住宿裏的,大家放心的享用,不會再另外收錢。”

他在一旁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我們,他搓著雙手,臉上滿是笑容。

我們沒有人動筷子,可隔壁那桌的人卻已經開動了,他們沒有人說話,都認真地吃著。對,是認真地吃著,他們不像在吃飯,像是在認真地完成著一份工作,那神情很是專注,只是他們的目光都很呆滯,眼中仿佛就只有那一大盤羊肉,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

“幾位,怎麽不吃啊?”老板有些不解地問道,李鐵嘴笑了:“這真是羊肉?”老板楞了一下:“當然,不然是什麽?”李鐵嘴搖了搖頭:“可惜,我們幾個都不吃犖的!”老板淡淡地說道:“修道之人應該不怎麽戒犖腥的吧?”

李鐵嘴望著老板,臉上有些驚愕,李鐵嘴早已經換下了他的那身行頭,但店老板竟然還是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李鐵嘴說道:“可巧,我們還真就戒了犖腥!”老板的目光又望向我們幾人,臉上已然沒有了笑容,他說道:“你們幾人也是修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