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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於竹芝的著名酒店的大廳裏,加藤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因為是除夕夜,再加上即將迎來值得紀念的千禧年,盡管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鐘,大廳裏依然擠滿上身著華服的男男女女。加藤也清楚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這個場合不相稱,也注意到侍者一直詫異地望著自己,但他暗下決心,現在絕對不能離開這裏。

聽說要舉辦船上Party的那一瞬間,加藤腦中一閃。水原雅也肯定會趁這個時候下手。既然參與者是華屋的相關人員,新海美冬勢必要出席,肯定會在人前露面。水原不可能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問題是他會選擇什麽時候。水原應該很難混進宴會場,那麽,就應該是上船或下船的時候。只有一個地方能上下船,客人將依序魚貫而行。如果藏在那附近,很容易擊中美冬。滿心歡喜地參加宴會的人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周圍有槍手。

加藤無論如何都要在上船前找到美冬。他給MON AMI打了電話,現在那家美容院也已歸到華屋旗下。

美容院往常這個時間應該關門了,但MON AMI還有工作人員,也許在除夕夜特別延長了營業時間。加藤說想找青江,但他不在。

“他去參加華屋舉辦的Party了?”加藤想套出對方的話。

“聽說是這樣。”女店員果然中計。

“那,上船前在哪裏集合?”

“和華屋的各位……”女店員說出了酒店的名字。

加藤馬上道謝,掛斷了電話。

新海美冬肯定在酒店裏。

加藤確信,只要跟在她身邊,一定會見到水原。水原在制造槍支方面也許是專家,但在射擊上恐怕是個外行。定期接受射擊訓練的加藤非常清楚,就算試著練過,如果只練上兩三發子彈,彈道不可能穩定。就算只想距五米,也很難保證射中對方。

水原肯定想近距離射擊美冬。然後他打算怎樣?也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者趁局面陷入混亂時逃入夜幕中。

不管怎樣,一切形勢無疑都對水原有利。千禧年即將到來,人們失去了平常心。另外,為了應對2000年問題,所有系統都處於休眠狀態。

加藤剛想抽出不知是第幾根的香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一邊搜尋自動售貨機,一邊站起身。

就在這時,服務台後面的電梯裏湧出了十多個穿著高档華麗大衣的男女。

其中有一個最亮麗的女人,加藤死死地盯住了她。

刹那間,他以為認錯人了,那和他腦海中美冬的面龐相差太遠。不對,如果仔細看,沒有太大差異,但整體感覺和以前完全不同。她渾身散發著更加迷人嬌媚的光彩,就像是具有魔力的洋娃娃潛入了她的身體。

加藤一邊從上衣口袋裏取出手機,一邊離開。他站在通往化妝間的過道一側,撥打了提前輸到手機上的號碼。

鈴聲響了兩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

“新海美冬女士現在應該在你們酒店。”加藤說。

“新海女士?”

“新海美冬,華屋秋村社長的夫人。”

“噢。”酒店職員發出認同的聲音,“不好意思,能問問您的名字嗎?”

“我姓水原。”

“水原先生,是吧?”對方確認一遍後放下了話筒。

加藤把手機貼在耳邊,望著美冬。她站在離正門不遠的地方,正和周圍人談笑風生,似乎沒有注意到加藤。她旁邊有丈夫秋村、青江真一郎和倉田賴江,賴江身旁站著的白發男人應該是她丈夫。

身穿黑色制服的酒店服務生走到美冬身旁,對她耳語了幾句。加藤凝視著她的表情。一絲陰影在她神采奕奕的臉上一閃即逝,但並未逃過加藤的眼睛。聽到水原這個姓氏,就連她也會動搖。

她拿起服務台邊的話筒。“喂,你好”的聲音傳進了加藤的耳朵。沒錯,就是她的聲音,但包含了濃厚的警惕意味。

“請放心,我不是水原。”

“你是……”

“我是加藤,警視廳的。你忘了?”她似乎一時不知說什麽。加藤繼續說道:“我現在就在你身邊。請往化妝間的方向看,旁邊有觀賞綠植。”

美冬拿著話筒扭過了頭,似乎很快發現了加藤,像是在對他微笑。

“作為今年的最後一次惡作劇,籌劃得真夠精細的呀。”她看上去已迅速恢復鎮定。

“我有重要事情,請給我一點時間。十五分鐘,不,十分鐘就夠了。”

“別胡說。你也在這裏,應該明白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那樣。”

“但形勢緊急。”

“可是,”美冬不緊不慢地說,“離千禧年沒有太多時間了。”

“求你了。這是為你好,關系到你的性命。”

“說得太誇張了吧?”

“你也聽酒店服務生說了,我用了水原的名字,我認為只有這樣說你才會接電話。水原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