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篇 變身案 第七章 穿空移物術

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

——周敦頤

臘月轉眼過去,到正月十五,阿慈說要去廟裏進香還願。

她和朱閣、冷緗夫妻約好了,何渙也想出去走走,他們四人便抱著萬兒一起去。只要有外人來,何渙怕被看破,便盡量沉默,能少說話就盡量少說。朱閣夫婦只是笑他病了一場,竟連舌頭都病硬,人也病木了,不過幸好沒有多留意,也就沒有察覺他的身份。

本來打算去大相國寺,但冷緗說那裏人太多,四人商議了一下,說拜佛何必擇廟宇,便就近去了爛柯寺。爛柯寺裏果然沒有人,連那個小和尚弈心都出去化緣了,只有住持烏鷺一個人迎了出來。

何渙不信佛,心裏念著廟廊兩側的壁畫,上次未及細看,阿慈和冷緗去燒香,他抱著萬兒和朱閣去細賞那壁畫。烏鷺禪師為人慈和,也陪著他們,邊看邊講解畫中佛祖、菩薩、羅漢、天女來歷。

院子中央那一大樹老梅開得正盛,這些年,天氣越來越冷,黃淮以北,已經很難見到梅花,這株梅樹卻不知有幾千幾萬朵,簇滿枝頭,一大團胭脂紅霞一般。阿慈和冷緗見到,並沒有立即進殿,一起走到梅樹邊賞玩。過了一會兒兩人竟嬉鬧起來,何渙聽到笑聲,忙回頭去看,原來冷緗摘了一小枝梅花非要插到阿慈頭上,阿慈不肯,兩人繞著梅樹追逐笑鬧。

何渙和朱閣看著,都笑了起來,萬兒在何渙懷裏拍著小巴掌直樂,連烏鷺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冷緗正追著,裙腳被樹後的鐵香爐掛住,險些摔倒,阿慈笑著回去扶住了她,兩人這才停止嬉鬧。冷緗整理好裙子,去左邊的茅廁凈手,阿慈則獨自先進了佛殿。

何渙見阿慈進去跪在蒲團上,才拜了一拜,忽然倒在了地上。他忙趕過去,沖進佛殿扶起阿慈,但一看到阿慈的臉,嚇得手一抖,驚呼一聲,險些坐倒——

阿慈竟變了另一張臉!

粗眉、扁鼻、齙牙的嘴。

“阿慈變成了個醜女?”

趙不棄想著當時情景,覺得很滑稽,忍不住笑著問道:“怎麽個醜法?”

“比起阿慈,遠遠不及……”何渙眼中露出當時之驚怕。

“她是在你懷裏變的身?”

何渙黯然點頭:“阿慈暈倒後,我忙去扶,才扶起來一看,她的臉已經變了。”

“後來你們找到這醜女的父母了?”

何渙點了點頭:“那女子醒來後,看到我們,立即哭叫起來,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她說自己姓費,叫香娥,家住在酸棗門外,父親是個竹木匠人。她正在後院編竹籠,忽然頭一痛,眼前一黑,不知道怎麽就到這裏了。我和朱閣帶著她去了酸棗門外,找到她家,她父母因她忽然不見了,正在哭著尋她。”

“這麽說,那個費香娥沒說謊?”

“嗯,我們送她回家後,她家的鄰居都來圍看,應該不會假。”

趙不棄和堂兄趙不尤一樣,也從來不信這些鬼怪巫術,最早聽到這件事時,便已覺得是有人施了障眼法,只是這法子使得極高明,能在眾人眼皮底下大換活人。這手法縱使不及堂兄所查的客船消失案,也已是非常難見的奇事。

探明何渙和丁旦的身份真相後,他本已沒了多少興致,這時又趣味陡漲。

他笑著問道:“你真相信阿慈變作了那個醜女?”

何渙苦著臉道:“若是聽人說,我絕不會信,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一直看著,我也覺著其中恐怕有人作怪,但當時只有烏鷺住持一個外人,他又和我們在一起看壁畫。而且,阿慈自此消失,再找不見。我也不得不信是鬼神作祟了。”

趙不棄笑著搖頭道:“自古人都有死,但從沒見過有誰憑空消失。所以,其中必定是有人在搞鬼,只要細心查,一定能解開這套障眼法術。”

“趙兄能找回阿慈?”

“我只是說,阿慈是如何消失,一定能解開,但阿慈現在是生是死,我卻不敢斷言。”

何渙一聽,頓時又黯然神傷。

趙不棄笑著轉開話題:“我倒是知道誰設計讓你和丁旦換身了。”

“哦?這難道不是丁旦自己的主意?”

“丁旦只是個無賴賭棍,未必想得出這主意,就是想得出,憑他自己也難做到。”

“那還有誰?”

“你那同學葛鮮。”

“葛鮮?!這怎麽可能?”

趙不棄笑了笑:“不是可能,而是必須。”

“必須?”

“他省試第一,你第二,殿試你們兩個誰更有可能得狀元?”

“這個……殿試不同省試,狀元由皇上欽點。”

“但至少在府學中,你們兩個應該是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