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篇 範樓案 第十章 隔壁房間(第3/5頁)

阿豐瞪大了眼睛,張口就要叫,他忙低聲止住:“噓——莫出聲。”

阿豐壓低了聲音:“這是哪裏來的?你拿著它做什麽?上面還有血?!”

“我也不知道,進來就見到插在床頭上。”

“誰插的?”

“不知道。不過我猜和今天樓上的兇案有關。”

阿豐仍舊瞪大了眼睛,面色在燈影下顯得越發驚惶。

穆柱心裏一陣慌:“可能是那殺人犯留在這裏的。”

“他留這個做什麽?”

“讓我別多嘴。”

“啊?今天官差來,你說了什麽?”

“我只是照實說了。”

阿豐捂住嘴低聲哭起來:“你一定是說了什麽不對的話……”

穆柱慌道:“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些什麽——”

那一晚,他們夫妻都沒睡著,憂慌了一夜。

穆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回想整個過程,始終猜不出自己到底說了什麽不對的話,惹怒了那兇手。但兇手是那個曹喜呀,他已經被官府押走了,根本不可能到後邊房裏來插這刀子。難道還有其他幫兇?那幫兇也一定在酒樓裏,會是誰?他會拿我怎麽樣?他越想越怕。

“小心保得一生安。”

來京城前,他問父親有什麽要教的,父親只跟他講了這句話。

他們是京東一戶平常小農,自己沒有地,佃了別人的田,是客戶。穆柱從小就愛聽人說話,越新鮮就越覺得有趣。那時鄉裏來了個教授,典了三間草屋,開了個私學,教授鄉裏的童子們。

穆柱只要得空,就去那私學後窗下偷聽。那教授嘴裏冒出來的話,在鄉裏從沒聽到過。穆柱大多都聽不懂,但就是願意聽,聽著滿心暢快。聽了好幾年,那教授死了,再沒處聽這些不一樣的話語,他惋惜了很久。

那教授生時,不時有些書生來尋訪,穆柱偶爾會聽到他們談論京城的事。等他長大後,回想起那些話題,他想,就算書沒讀成,至少也該到京城去看看。天下哪裏都是田,何必非要在這裏佃田種?

十九歲那年,他告別父母,獨自來到京城。進了城門,別的不說,單是街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就讓他驚得合不住嘴,當時想,這麽些人,就是當個討飯的,一人只給一把米,回去也是個大財主了啊。

雖然眼睛花,心裏怕,他卻告訴自己,這麽個好地方,能聽到多少趣話?多難都要留下來!

老天給路,當天下午他就在一家小茶食坊找到了活兒做,食住都有了著落。別的他沒有,力氣多的是,也肯往死幹。才過了幾個月,他已完全站穩了腳跟。最讓他高興的是,茶坊裏什麽地方的人都有,口音、話題都是從來沒聽過的,每天聽得他快活得不得了。

過了幾個月,他開始瞅著大的酒樓了。那裏人更高等些,談的話自然更上一層樓——這句話是當年從那位教授那裏學到的。

就像小時候偷聽教授講書,每天只要有空,他就溜到大酒樓,去偷聽偷看,攢點余錢,也都花在酒樓,壯著膽子進去點一兩樣菜,雖然受那些大伯冷眼,也絲毫不以為意。

第二年,他就進了一家小酒樓,還娶了同樣只身來京城的阿豐。第三年,他來到這範樓。他愛這範樓,是因它正對著太學辟雍,來酒樓的大多是學生士子。他們的言行舉止要文雅得多,談的話題也高深,就像當年那位教授。雖然只能在端菜的間隙聽些片言只語,卻也已經讓他如同活在詩海書山中一般。

誰知這樣一個風雅之地,竟也會發生這等血光之災。

來京城幾年,一路雖還算順當,穆柱卻始終記著父親說的那兩個字:小心。

這京城不像其他地方,更不似他的家鄉,隨便一個小戶人家,資財在他鄉裏都算中等以上的富戶。隨便一個人,都不知道背後是什麽來路。因此,一定要小心,小心,小心。

可是哪怕如此小心,還是撞上這樣的事,招來這樣一把帶血的匕首。

池了了環視酒間,茫然問道:“瓣兒,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瓣兒笑著道:“我們最先其實都在懷疑,但都沒有想到那其實根本不可能——”

“什麽事?”

“曹公子當時雖然醉了,但畢竟還有知覺,兇手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著他行兇,更不可能無聲無息離開。因此,當時根本沒有發生兇殺案。”

“那屍體呢?”

“屍體不在這間房裏。”

“難道是從外面搬進來的?”

曹喜在一旁沉聲說道:“董謙扶著我回來後,並沒有進原先這間房,而是進了隔壁那間,屍體在隔壁。”

“走錯了!”池了了更加驚詫,望著曹喜,全然忘了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