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兇手言出必行(第3/4頁)

警佐決定冒一次險,疾步走上樓梯。他蟄伏了幾分鐘,沒聽到前門和前廳裏有什麽響動,便壯著膽子開始搜查二樓和三樓。每層樓都有五個房間,包括臥室、起居室以及一間老式浴室。每個房間都同樣與外界隔絕。過去這裏曾住過孩子,因為其中一間屋子裏貼著幼兒墻紙。但他揣測孩子們在這裏未必會有多開心。那擺放家具的房間依然不見蹤影。

肯定是在閣樓上,要不然就是基廷把他們牽著鼻子走,狠狠耍了一把。波拉德忽然清晰地回憶起一小時前他剛來到這座房子面前時目睹的一幕:有個人影,想必是基廷,從閣樓的一扇窗戶往外窺探。他在頂樓走廊後側找到一扇門,門後是一座狹窄而陡峭的樓梯……

閣樓上的格局十分“精巧”。從一個危機暗伏的地方逃脫,來到這被兩堵直頂到天花板的木板墻壁隔開的地方,感覺很不一樣。閣樓似乎被隔出了四個房間,因為眼前有四扇門。但這裏很暗,酷熱更加令人窒息。波拉德覺得每個毛孔都被蒸開了。茶杯一定就在此處,但用理智的頭腦想想,既然樓下每個房間都空著,為什麽要把家具搬到整座房子最頂端來?可閣樓上位於前方的這個房間—假設面對正門方向,就是左邊這個房間—應該就是一小時前某人從窗口窺探時所處的房間。

他走到門口,轉動門把手。鎖上了。這是房子裏唯一一扇上鎖的門。

波拉德檢查了閣樓上另外三扇門,都是開著的。看來這間約十五英尺見方的閣樓小屋就是他的目標。鑰匙沒有插在鎖眼裏,所以他試圖從鎖眼觀察屋裏的情形。墻壁似乎用灰泥漆過,是臟兮兮的白色;房間中央有張桌子,上面蓋著的那塊布隱約像是非常黯淡的金色;但除此以外就看不清了。他發覺房門下方透出一絲光線,俯身觀察後也只得出了地毯很厚而且是黑色的這一結論。現在他確信屋裏沒人,卻也難以更進一步。他不可能把鎖弄開,也無法在基廷回來之前破門而入,否則這場戲就沒法唱了……

基廷回來之前還有兩小時,在枯燥的等待中,波拉德的麻木感漸漸消散。他把房子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連地下室的每個角落都不放過,確保沒人躲藏。四點十五分時,他聽到基廷那與眾不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前門砰地關上。只有基廷一個人。

波拉德躡手躡腳走上閣樓,躲進後側右方的房間。透過門縫,那上鎖的房間看得一清二楚。基廷的腳步聲逐漸登上閣樓的樓梯,基廷的腦袋出現了,而且基廷充滿期待的神情透著一股貪婪。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那扇門,迅速閃身入內把門關上,門裏的情形只來得及讓波拉德驚鴻一瞥。不過他總算看見了那張幽幽閃光的桌布,還有排成一圈的茶杯—黑色的茶杯。基廷沒有鎖上門,鑰匙還插在門外的鎖眼中。這位年輕冒險家鉆進他那逼仄的密室時只有一個舉動:摘下了他的帽子。

四點十五分,四點三十分,波拉德覺得頭皮發麻,在熱浪的炙烤中神志越發沉重。他把眼睛貼在門上監視了這麽久,站得脖頸僵硬,但那個房間裏仍舊沒有傳出聲音,也沒有任何其他訪客到來的跡象。他的手表指針一圈圈轉動著:四點四十五分。馬斯特斯言猶在耳:“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能力輕松運作一個秘密團夥,但我百分之百確定,你總不能組織一個沒有任何成員的團體吧。”現在波拉德那套理論漸漸瓦解了。馬斯特斯是對的。萬斯·基廷獨自端坐在那間密室裏,對他的防護可謂密不透風,房子前後都有警員把守。四點五十五分。

***

基廷尖叫起來。緊接著波拉德聽見了第一聲槍響,此刻他手表的分針不偏不倚指向整點。

尖叫與槍聲來得極其突然,爆裂聲更是異常沉悶,仿佛一柄兇器撕裂皮肉一般,波拉德幾乎沒反應過來他到底聽見了什麽。接著是瓷器滑動繼而摔碎的迸裂聲,以及砰然巨響。旋即是第二聲槍響,不如第一聲那麽低沉,似乎近在咫尺,震得門上的鑰匙一陣哆嗦;雖然槍聲的余韻仍在耳邊回蕩,波拉德卻感覺手表的走動聲格外吵鬧。

他還沒來得及趕到對面,便聞到了來自老式彈藥筒的硝煙氣味。當他推開那間密室的房門時,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墻壁塗了白色灰泥的低矮房間。右側的墻上有一扇窗戶。窗外的天空陰雲密布,預示著暴雨將至;厚厚的深色天鵝絨窗簾半掩住窗口,但透進來的光線已足以令他看清擺放十個茶杯的那張圓桌。有兩個茶杯粉碎了。

萬斯·基廷直挺挺地倒在桌子和房門之間的地面上,腦袋沖著門口。他朝左側躺著,臉部深埋進地毯中,右腿微微蜷起。他中了兩槍(後來確證了這是板上釘釘的實情),兇器是一支點四五口徑的左輪手槍,就掉在他左側的地面上。他的後腦勺上有塊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灼痕,一顆子彈就從這裏鉆進了他的大腦。他那灰色外套背後是另一處灼痕,仍在冒煙,尚有灰燼殘余,這是第二顆子彈的傑作。彌漫的硝煙中不乏布料和頭發燃燒的氣味。波拉德看得出來,手槍是抵在基廷身後開火的,鮮血開始從傷口緩緩淌出,但並不多,因為他已經在監視者眼皮底下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