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懲罰 2

許明普離開之後,莊小溪還要繼續處理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為李俊松的死亡制造一個合適的時間。

醫學上的死亡其實從來都不是一個統一的概念,最常見的區別就在於腦死亡和心臟死亡之分。

長久以來,人們習慣把心臟停搏作為判定人體死亡的標準,這個標準其實頗具爭議。

有些人曾出現短暫的心臟停搏,但經搶救之後,心臟又重新恢復跳動,在這種情況下,如若草草判定其死亡並放棄搶救,豈不是白白害了一條性命?

還有一些人,雖然心臟仍能維持跳動,但大腦早已失去了一切意識。如果這些人永遠都不可能蘇醒,那他們還算活著嗎?就像王鈺,他的生存除了白白耗費寶貴的醫療資源之外,還有其他的意義嗎?

所以有學者提出了腦死亡的概念。即判定一個人死亡的標志是起整合作用的腦功能,特別是腦幹功能的全部停止。到目前為止,這個概念已被全世界八十多個國家和地區所接受。

不管是心臟死亡還是腦死亡,其本質都是生命的死亡。除了生命死亡之外,還有組織死亡的概念。

有的時候人還活著,但是身體的一部分組織卻已經壞死;有的時候人已經死了,但身體裏的組織卻依然活著。

就拿躺在地板上的李俊松來說吧,他的呼吸已經停止,腦電波也不再活動,也就是說,無論從心臟死亡還是腦死亡的標準來看,他現在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死人。但在這個死人身上,卻仍然有很多組織在繼續存活。這種現象在醫學上叫作超生反應。

人死後兩小時內,幾乎所有的肌肉受機械刺激後均可發生收縮反應,尤以肱二頭肌為甚;死亡兩小時後,則多半只能引起打擊處肌肉收縮。直到死亡超過五小時之後,這種肌肉反應才宣告停止。

人死後四小時內,在眼球結膜囊內滴入依色林或阿托品等藥物,可發生相應的縮瞳或散瞳反應。如將藥物直接注入眼房內,則死後二十小時內仍有反應。

汗腺的超生反應則更加長久。在腎上腺素、阿托品等藥物作用下,人死後三十小時內均可出現出汗現象。

上述超生反應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當一個人的生命死亡之後,他身體上的很多組織仍然活著,並且能夠在一定的條件下保持運轉。當然了,隨著心臟停搏,血液循環停止,這些組織最終也會因為缺氧而陸續死亡。這個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

如果在一個人死亡後不久,將某些仍然存活的組織從他的屍體上取下來,然後再移植到另外一個活著的生命體上,那這些組織又能得到血液的供給,它們便有可能脫離原先的生命而長久地存活下去。

人死之後的器官捐贈正是利用了這樣的原理。當一個人死亡之後,可以把有用的器官捐贈出來,移植給那些需要的人。這樣既能拯救其他病患,又能讓自己的生命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現在莊小溪要做的,就是一件類似於死後器官移植的事情。而她所針對的器官是李俊松的右手拇指。

之所以選擇右手拇指是因為這個器官具有強烈的辨識度,日後只要對比一下護照上的指紋,便可知道這截拇指確然來自於李俊松的身體。

莊小溪去廚房拿了一柄菜刀,刀具不太合手,只能湊合用用。於是就把那個男人的右手用力按在地板上,沿著拇指根部的關節進行切割。

完事之後把斷指拿到眼前端詳。刀口還算平整,看起來很容易接合的樣子。

莊小溪從冰箱裏取了一點冰塊,在保溫杯裏制成冰水,接著把取下來的手指用塑料袋包好,放置於冰水中。這種方式能夠最大限度地延長手指的體外存活時間。

接下來就要出門了。屍體先留在地板上吧,等回來後再慢慢處理。眼下最緊迫的是給那截斷指找一個歸宿。

如果能移植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手術的成功性必然最大。可是倉促間到哪裏去找這樣一個人?即便能找到,也不利於隱藏秘密。所以莊小溪優先考慮的,還是醫學院實驗室裏的那些無毛鼠。

異種移植會有更高的難度,這個難度主要體現在排斥反應上。不過移植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手指獲得供給,而對受體的預後並不在意。所以這個問題也就不太嚴重了。

莊小溪騎著電動自行車來到了醫學院,隨身攜帶的除了那枚斷指之外,還有李俊松的兩部手機。

已經晚上九點半了,到明早之前都不會有學生到實驗室來,留給莊小溪的時間是足夠的。於是她便開始進行手術準備。

這本來就是研究異體移植而專用的實驗室,各種器械和藥物一應俱全,無毛鼠也是特別適合此類手術的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