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兇手 3(第3/9頁)

羅飛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助手,他的嘴角略略向上一挑,微笑道:“這就是我說的盲點。”

尹劍費力地眨了眨眼睛,他完全悟不透其中的玄機。

“我們一直以為李俊松死於十月三十日至十月三十一日之間,也就是體育場贖金交易完成之後,而他被綁架則是在十月二十三日晚間。我們所有的排查都是圍繞這兩個時間點展開的,這就是我們耗費大量精力卻徒勞無功的原因。”羅飛娓娓說道,“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李俊松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在十月二十三日,不僅比我們原先的判斷提前了整整一周,甚至更早於我們所認為的李俊松的失蹤時間。這就是說,李俊松的死亡完全發生在我們調查的時間段之外,這怎麽能查得出結果呢?”

“什麽?李俊松在失蹤之前就已經死了?”

“是的。雖然還沒有切實的證據,但只要把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全部理清楚,你會發現這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可是……”尹劍暫時不在意什麽合理不合理,他首先要問的是,“李俊松的死亡時間是有明確證據的呀?難道所謂的合理解釋能推翻既有的證據嗎?”

羅飛反問:“什麽證據?”

“那個手指,還有後來出現的頭顱。”

“好吧。那就先說說頭顱。”羅飛稍事停頓,然後用一種提問的方式來引導助手的思維,“我們要判斷一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會有哪些辦法?”

“可以參考的指征有很多,具體的有超生反應、眼球變化、屍僵屍斑、胃容物以及腐敗程度等。”尹劍侃侃而言,他雖然不是法醫專業的,但作為一名科班出身的刑警,這些基本的刑偵知識還是信手拈來。

“你說得很全面。”羅飛先是誇贊了對方一句,然後又詳細展開分析,“超生反應、眼球變化、屍僵屍斑,這三個指征適用於死亡短期內的精確判斷。因為這些變化是很快速的,很短的時間差別都能呈現出不同的特征。我們以這些指征來判斷死亡時間,可以精確到小時的單位。可惜任何事情總有利弊兩面,這種快速的變化往往在一兩天之內就進行完了,對於死亡時間稍微久一點的屍體,這些指征就沒有用處了。”

尹劍點點頭,對羅飛的說法表示認同。

“胃容物的事就不討論了,因為我們只看到了死者的頭顱。胃容物在這個案子裏是不存在的。”羅飛接著說道,“而李俊松的頭顱出現的時候,那些短期指征都已經固化,不再具備參考價值。判斷其死亡時間的唯一辦法,就只有觀察頭顱的腐敗程度了。”

尹劍猜到了羅飛的意思:“難道兇手在這裏使了個障眼法?”

“所謂屍體腐敗,其實就是細菌對屍體進行生物分解的過程。所以頭顱的腐敗程度,本質上就是微生物群落繁衍的程度。這個指征和兩個變量有關:一個是溫度,一個是時間。如果這個頭顱之前一直處於冷藏狀態,而法醫卻以外界的環境溫度來進行判斷,那判斷出來的結果肯定會大大短於實際的死亡時間了。”

“如果被冷藏過的話,頭顱的狀態應該會發生變化吧?”

“如果冷藏的溫度過低,那確實會發生明顯的變化,尤其腦組織,這種變化法醫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如果溫度不是過低的話,比如說在五至十度之間,那頭顱本身是不會有什麽變化的。當然了,在不同的溫度下,頭顱上培養出來的細菌種類會有差別,如果對菌群進行生物學分析或許可以發現這種差別。可惜在這個案子裏,法醫並沒有做這樣的分析。”

在正常情況下,法醫的工作就是調用教科書上的經驗表格,根據不同的氣溫和腐敗程度來判定死亡時間。微生物分析並不是必要的手段,尤其在這起案子裏。因為從頭顱上判斷出的死亡時間完全符合警方的預期。那個預期來自於另一個強有力的證據——手指。

尹劍現在就要談談手指的事情:“那手指呢?總不能造假了吧?那個手指是十月三十日下午出現的,很新鮮,斷面上可見活體反應。指紋鑒定也證明這個手指就是李俊松本人的。這足以說明李俊松在十月三十日當天還活著,他怎麽可能死於十月二十三日呢?”

羅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頗為感慨的語氣說道:“就是這個盲點,一直遮蔽了我們的視線。如果不是看到了殯葬館那一幕,恐怕現在都想不明白呢。”

“殯葬館?”尹劍眨著眼睛問道,“你是說唐楠和王蕾?”

“當時王蕾把臉貼在唐楠的腰間,因為對方體內有王獻的一只腎。對王蕾來說,這似乎是哥哥生命的一種延續。而此刻王獻的屍體就躺在不遠處。你看,這是一個多好的提示……”說到這裏,羅飛故意停頓了片刻,然後又加重語氣說道,“人死了,但他的腎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