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辦公室裏(第2/2頁)

“見證人是——”

“牧師雇用的人——”

“能找得到嗎?”

“找不到了。”

“死了還是失蹤?”

“牧師死了,見證人不知去向。”

“牧師死了?”

“婚禮後三個月就死了。”

“婚禮是什麽時候舉行的?”

“去年七月。”

“另一位見證人,就是那位女性友人,她在哪裏?”

“是能找到她,不過她並不可靠。”

“那位紳士本人沒有婚姻的證明嗎?”

克拉弗林先生搖搖頭。

“他連婚禮當天有沒有在那個城鎮裏都沒有辦法證明。”

“結婚證書在那個城鎮登記了嗎?”我問。

“沒有,先生。”

“為什麽沒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朋友查過這件事,不過找不到這樣的文件。”

我緩緩向後靠,並且看著他。

“你的朋友對自己的處境一定很擔憂,這點我不懷疑。如果從你的話來推斷,這位女士似乎有意否認曾經舉行過這樣一個儀式。話說回來,如果他願意訴諸法律行動,法庭大概會判他勝訴,不過我還是不太肯定。到時候他只有宣誓實話實說,但是如果那位女士和他的證詞矛盾,陪審團照例會同情女方。”

克拉弗林先生起身認真地看著我,好一陣子才開口。他說話的語氣有點改變,缺乏先前的圓滑。他問我是不是可以將我剛才的看法寫在紙上,把我對這場婚姻合法性的見解訴諸文字。他說這份文件會讓他的朋友非常滿意,讓他知道案子已經確確實實呈交給律師評估過,因為他了解律師一定會先徹底查閱法規,將所有事實套用在法規上,然後才仔細推敲得出結論,這樣提供法律見解的律師才值得尊重。

他的要求似乎很合理,所以我毫不遲疑地照辦了,隨即將看法寫下來給他。他拿過來,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小心翼翼地將內容抄在記事簿裏。然後他轉向我,臉上總算露出了至今一直壓抑著的強烈情緒。

“現在,先生,”他起身俯視著我,“我現在只剩下一個要求。我希望你也要記住你給我的建議,如果有一天你牽著漂亮的女士走到神壇前,你要停下來問問自己:‘我怎樣才能確定自己熱情緊握的手屬於自由之身?我能否確定她已經另有所屬?’就像是這位女士,依我看來,她根據我國的法律確實已經結了婚。”

“克拉弗林先生!”

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手向門把手移去。

“謝謝你接見我,雷蒙德先生,我要告辭了。希望你在我們下次見面之時不需要再看一次那張紙。”說完他一欠身,走出房門。

這是我經歷過的震撼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次。我全身麻木了好一陣子。我!我!為什麽他會把我扯進來?除非是——然而我不願揣測那種可能性,埃莉諾結了婚?和這個人?不,不,絕對不可能的!我發現自己不斷在腦海裏反復揣測。最後為了擺脫自我折磨,我抓了帽子就沖到街上希望能找到他,從他口中逼問出他對自己讓人猜疑的行徑做何解釋。然而一走到人行道上,我就發現他早就不見蹤跡。街上有無數來去匆匆的行人,個個都有自己關心的事情和目標,在我和他之間熙來攘往。我不得不回到辦公室,心裏的謎團仍然沒有解開。

我大概不曾度過一個如此漫長的日子,不過總算結束了這一天。到了五點的時候,我就能夠前往霍夫曼旅館向克拉弗林先生問個清楚。但當我發現他已經揚長而去時大吃一驚。原來他離開我辦公室之後,就直接搭乘蒸汽郵輪前往利物浦。如今他在茫茫大海上,想再和他見面也沒有機會了。我一開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過在和他的馬車司機聊過之後,我才相信了這一切。他帶克拉弗林先到我的辦公室,然後再送他去搭乘蒸汽郵輪。我最初的感覺是可惜。我和這個嫌疑重大的人面對面,而且也聽到他暗示會有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我,而我居然只顧著自己的情緒,最終就這樣讓他逃脫了。我真像個初出茅廬的新手。接下來我覺得有必要通知格裏茨先生,告訴他這個人已經離開了。但現在正好六點,我和哈韋爾先生有約在先,我可不願錯過這個機會,所以我捎了個簡短的消息給格裏茨先生,答應當天晚上會去見他一面。之後我轉身回家。哈韋爾先生已經在那裏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