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此開始了……(第4/9頁)


查理迷惑了。但他還是將電線紮進了自己的手臂,因為她要他這麽做,他痛苦地笑起來。

查理不是受害人,但他卻發現自己成了最怪異的陰謀者。

安吉菲爾德一家的生活繼續著,沒有派對,沒有狩獵集會,沒有女仆,當時與他們同階層的家庭視為理所當然的大多數東西,他們都沒有。他們不理鄰居,任由佃戶來管理他們的土地,靠好心、誠實的夫人和園丁來完成當時生存所必需的與外界的日常交道。

喬治·安吉菲爾德忘卻了世事,有一度,這個世界也忘記了他。然後大家又記起他來。這與錢有關。

喬治家附近還有其他幾棟大房子。是其他幾個或多或少算是貴族的家庭。其中一家的男人非常小心地打理自己的錢。他征詢最好的意見,將大筆的錢投資在智慧主宰的生意上,用小筆的錢做高風險高回報的投機買賣。大筆錢的投資完全蝕本了。小筆錢的投機買賣賺了錢——也不是很多。他發現自己身處困境。此外,他還有一個懶惰、揮金如土的兒子和一個突眼、腳踝粗壯的女兒。一定要做些什麽。

喬治·安吉菲爾德從來不見任何人,因此也從未有人給他提供任何理財技巧。當他的律師寄信給他推薦理財手段時,他總是置之不理,當他的銀行發信給他時,他也從不回復。結果,安吉菲爾德的錢沒有因為做買賣而變多,倒是因為閑置在銀行裏而增值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消息傳了開來。

“喬治·安吉菲爾德不是有一個兒子嗎?”幾近破產者的妻子問道,“他現在該有多大了?二十六歲?”

就算喬治家的兒子與他們的女兒希比拉不合適,那為什麽不把喬治家的女兒和羅蘭配成一對呢?那個妻子想。喬治家的女兒如今一定是到了適婚年齡。大家都知道父親很溺愛她:她不會空手嫁過來。

“適宜野餐的好天氣。”她說,她的丈夫,像多數丈夫一樣,沒有領會她的用意。

邀請信在客廳的窗台上晾了兩個星期,要不是伊莎貝拉,它或許會留在那裏直到陽光漂白了墨水的顏色。一天下午,無事可做的她走下樓梯,無聊地鼓著腮幫子,揀起信,並把它打開。

“那是什麽?”查理問。

“邀請信。”她說,“邀請我們去參加一次野餐。”

一次野餐?查理仔細想了一想。這似乎很奇怪。但他還是聳聳肩,把它忘了。

伊莎貝拉站起來,走到門口。

“你去哪裏?”

“回我房間。”

查理想要跟著她,但被她阻止了。“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她說,“我心情不好。”

他抱怨起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把手指伸到她的脖頸後面,找到他上回弄的那個淤傷。但她掙脫了他,跑上樓,鎖起了門。

一個小時之後,他聽見她下樓,便走到門道裏。“跟我一起來書房。”他叫她。

“不。”

“那麽到鹿園來。”

“不。”

他注意到她換了衣服。“你穿成這樣幹什麽?”他說,“你的樣子很愚蠢。”

她穿了一件本屬於她媽媽的夏裝,輕薄的白色衣料上有綠色的飾邊。她沒有穿平時的那雙鞋帶已經磨損的網球鞋,而是穿了一雙尺碼過大的綠色綢緞便鞋——也是媽媽的——頭發上用梳子別著一朵花。她還抹了口紅。

他的心一沉。“你要去哪裏?”他問。

“去野餐。”

他抓住她的手臂,手指掐進她的肉裏,把她往書房拉。

“不要!”

他更用力地拉她。

她噓他:“查理,我說了不要!”

他放她走了。當她那樣說“不要”時,他知道那是當真的。他過去就認識到了。她會因此一連幾天脾氣很壞。

她拋下他,打開了前門。

查理氣憤異常,試圖尋找擊打的對象。但是他已經打碎了一切可能打碎的東西。剩下的東西對他的指關節而言都是雞蛋碰石頭。他松開拳頭;跟隨伊莎貝拉出門去參加野餐。

隔著一段距離看,身穿裙子和白襯衫的年輕男女在湖邊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他們拿著的玻璃杯裏注滿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液體,他們腳下的草地看上去柔軟得足以讓人赤足而行。實際上,這群野餐者的衣服下正捂著一身汗,香檳也是溫的,若有人脫掉鞋子,將不得不踩在鵝糞上面。但他們依然積極地假裝歡愉,以期裝模作樣能催生出真正的快樂。

一個站在人群邊緣的年輕人注意到了有人正從房子那兒朝他們走來。一個衣著怪異的女孩和一個大塊頭男人。她有點不尋常。

他沒有對同伴們的笑話做出反應;同伴們去看是什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隨後也依次陷入了沉默。年輕女人永遠對年輕男人的一舉一動很留意,即使男人們是站在她們的背後,她們也會轉身去看是什麽導致了突如其來的寂靜。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連鎖反應,整個派對的參與者都轉身去看新來的人,看到後,又全部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