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巧克力美人

瑪喬麗·布裏斯托爾站在月光下,那麽寧靜、美好,就像一座雕像——一座迷人、可愛的雕像。如果她是一件藝術品,那麽創造她的藝術家可謂擁有神來之筆:微風吹起了她的裙裾,為她增添了幾分生動。

我使勁把德·瑪瑞尼那輛深淺褐色相間色調的雪鐵龍,推到鄉間俱樂部的沙礫停車道上。車道上已經停了幾輛車,俱樂部的燈光從右側的窗子中射出,告訴我裏面正舉行活動。沒有人注意到瑪喬麗正在近旁的草地上等著我,只有我逐漸前行的車燈了解她的等待。

今天早上,我撥動了哈利先生留給我的電話號碼,給她打了個電話,並約她見我一面。她有些局促不安,可還是答應了我,並告訴我說,別墅的大門會上鎖,但我可以把車停在臨近的鄉間俱樂部的車道上,走到別墅來。因為在別墅和鄉間俱樂部之間沒有任何墻壁和柵欄的阻隔,她可以在那裏的草坪上等著我。我鎖上汽車,朝她走去。一棵棕櫚樹在她的身後映襯出美好的輪廓,月亮十分圓滿,星星在天空中閃爍著,明亮的月光使得夜晚恍如白晝。風溫情脈脈地傳來了大海的氣息,這是個完美的夜晚。只有潮濕的空氣美中不足地緊裹著你,像一件沉重的羊毛大衣。

我幾乎忘了她有多美——那獨具特色的深情的大眼睛.甚至比美杜莎的眼睛更能抓住人心;鼻子小巧而精致;嘴迷人地微張著,唇不點而自嬌。

那件藍色的女仆制服不見了,今晚,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寬松上衣,腰間系了一條寬寬的黑色腰帶,下穿熱帶風情的裙子和涼鞋。我穿了那件白色的亞麻運動衫,工作的時候不用打領帶是多麽愜意的一件事呀。我們倆不經意之間在著裝上搭配得像一對情侶,正在月色中幽會,這讓我們都有一點兒尷尬。

“你好,黑勒先生。”

“你好,布裏斯托爾小姐,非常感謝你能來見我。”

她沖我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麽,木珠手鐲隨著手腕的晃動叮當作響。她說:“現在房子的大門已經關了,我的女主人正和她的朋友在一起。我們可以到我的小屋去……”

“這很好,只要不會給你帶來不便。”

她輕輕地笑了:“我信任你,黑勒先生。我認為你是一個高尚的人。”

這個看法對我來說很新鮮。“可你不要認為我太高尚。”

她眼望著地下,說:“我想你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你是個偵探。”

“但你把這告訴了南希·德·瑪瑞尼。”

她點了點頭,說:“我認為她應該知道。他們殺了她爸爸。”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但我不認為是弗來迪先生。他確實胡作非為,但殺人兇手並不是他。”

“可能你是對的。你的小屋在哪兒呢?”

她給我指了一下:“在網球場的那邊。你生我的氣了嗎?”

“沒有。可讓我在這件事上幫南希一把是你的主意吧?”

我們朝網球場走去。風輕輕地吹拂著,海浪拍打著海岸,一波一波的聲音就像能令人身心寧靜的背景音樂。瑪喬麗身上丁當作響的首飾,則像是為這音樂伴奏的打擊樂器。

“也許這裏有一點兒我的主意。”她看起來非常羞澀地說,“我不過是覺得該做點兒什麽。而且,哈利先生用那麽多錢雇用了你,而你只不過工作了一天……”

“我的加勒比聖母。你是天主教徒嗎,布裏斯托爾小姐?或者也許你是英格蘭教派的?”

“都不是,我是衛理公會教派的。”

“啊,一個把我卷人謀殺案是非的虔誠教徒,又幫了我一點兒忙。”

我原以為她會笑的,可相反的是,她的臉緊繃著。

“如果能找到殺害哈利先生的兇手,我願意做任何事。”她說。“我知道哈利先生是個粗暴的人,可對我,他卻是非常公平的,而且很慈祥。”

“你堅持說殺他的兇手是幾個人,為什麽你這麽認為呢?”

她的眼睛睜大了,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我去看了那個房間,難道你認為那是一個人幹的嗎?”

我當然不認為那是一個人幹的。我們現在走的路,和那天殺人兇手走過的正好相同,這讓我感覺很刺激。那些兇手也同樣是把車停在了鄉間俱樂部的草地上。

她的房間裝著一個典型的拿騷式的百葉窗,墻壁刷著白色的塗料,屋頂貼著褐色的瓦片,呈圓錐型。房間面朝海灘,海灘傾斜而下,就像是她房前的草坪。在月光下,沙子泛出一股象牙白色,大海閃閃發光,那種灰藍色讓人心醉。

“我在爐子上熱了一壺茶,”她說,“你想來一杯嗎?”

“好極了。”我說。

她打開門,我走了進去。房間十分整潔,由一個起居室和一個浴室組成。墻壁塗成了柔和的淡粉色,木制地板上鋪著橢圓形的白藍相間的編織地毯。在我的右側有一個小廚房,左側是睡覺的地方,有一個帶鏡子的梳妝台和一個黑白相間的最新型的小鬧鐘,可卻沒有床。床在門左側靠墻放著,那是一張胡桃木制的、帶抽屜的折疊床。我對這室內的一切感覺十分親切,因為有好多年我都睡在辦公室的折疊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