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女子 第一章 逃亡(第2/8頁)

男人起身將煙鬥放在壁爐架上的時鐘旁邊。他中等身材,但體格粗壯,看起來比實際要矮一些。他的脖子從灰色毛衣的V字領露出來,短粗而結實有力;毛衣下是寬松的灰色長褲和沉重的棕色皮鞋。他折好小刀,收回口袋裏,這才轉向路易絲·菲舍爾。

伊芙琳屈膝跪在紅衣女人身邊,拉下她右腳的長筒襪,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像只母雞似的發出同情的嘟囔聲:“你膝蓋也刮傷了啊,哎呀!看看你的腳踝都腫成什麽樣子了,你實在不該穿著這種鞋子走這麽長的路。”她的身體擋住了紅衣女人的腿,那男人看不到。

“好了,坐穩了,我很快就處理好。”她拉下扯破的紅裙子遮住那光裸的腿。

紅衣女人禮貌地笑著,小心翼翼地說:“你真是太善良了。”

女孩跑出了房間。

男人手裏拿著一包卷煙。他搖了搖,三根香煙從盒子裏冒出頭來,約莫半英寸。他遞向她。“抽嗎?”

“謝謝。”她抽出了一根,含在嘴裏,在男人拿了根火柴為她點煙時看了看他的手。他手骨粗大,結實有力,但不是工人的手。當他給自己點煙時,她透過睫毛打量著他的臉。他比第一眼見到時要年輕一些,應該不超過三十二三歲。火柴跳動的閃光下,他的五官也不再那麽冷漠無情,而變成了嚴謹。

“摔得很重?”他一副純閑聊的口吻。

“我真希望沒摔成這樣。”她拉起裙擺,先看看自己的腳踝,再看看膝蓋。腳踝還沒變形,腫得不太厲害;膝蓋上則有一道很深的剮傷和兩道稍淺一些的傷口。她用食指輕撫著傷口的邊緣。“我不喜歡疼痛。”她說得很真誠。

伊芙琳帶回來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衣服、一卷繃帶和藥膏。她睜大黑色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但在兩人看向她的時候,又垂下眼瞼,藏起了她的驚訝。“我現在就幫你處理傷口,一分鐘之內就能全弄好。”她又屈膝跪在紅衣女人身前,雙手動作有些緊張,濺出了些水在地板上。她就跪在男人和路易絲·菲舍爾的腿之間。

男人走到門邊,頂著風把門拉開半英尺寬的一道縫。

紅衣女人請那女孩幫她把腳踝處洗凈。“得等到早上才有火車嗎?”她咬著唇,心事重重。

“是的。”

男人關上門,說道:“一小時之內就會下雨。”他添了些柴火到壁爐裏,然後兩腳岔開站著,雙手插在口袋裏,香煙叼在一側嘴角,看著伊芙琳處理女人腿上的傷,神色很平靜。

女孩擦幹紅衣女人的腳踝,開始裹上繃帶。她動作越來越快,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紅衣女人幾乎又要笑出來了,但她沒有,只是說道:“你人真好。”

女孩喃喃說道:“沒什麽。”

門上響起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路易絲·菲舍爾一驚,手中的煙掉在地上,雙眼驚恐地四下看著。女孩頭也沒擡,繼續手上的工作。男人轉臉看向門,無論是神色還是舉止中都像是沒注意到紅衣女人的恐懼。他以沙啞而平淡的聲音喊道:“別敲了,進來。”

門開了,一只滿是斑點的大丹狗跑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名身穿晚禮服的高個子男人。大丹狗直接來到路易絲·菲舍爾跟前,鼻子嗅嗅她的手。路易絲·菲舍爾則直視著剛進門的兩個男人,眼神中沒有一絲膽怯,也沒有一絲溫暖。

其中一名男人摘下他那頂與外套相搭配的蘇格蘭呢灰色帽子,走到她面前,微笑道:“這就是你落腳的地方?”他看到她腿上的傷和繃帶時,笑容消失了。“怎麽回事?”

他大約四十歲上下,衣著整潔講究,舉止相當優雅,一頭黑發梳理得很服帖,留著細心修整過的黑色小胡子。他那雙聰明的黑眼睛正關切地看著女人。他把大丹狗推開,握住女人的手。

“我想傷得不重。”她並未回以笑臉,聲音冰冷,“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扭著了腳,這兩位很——”

男人轉向身穿灰色毛衣的主人,伸出手來,飛快地說道:“謝謝你這麽照顧菲舍爾小姐。你是布拉希爾,對嗎?”

穿毛衣的男人點點頭。“那你就是凱恩·羅布森了。”

“正是。”羅布森扭頭看向另一個還站在門邊的男人,“這位是康羅伊先生。”

布拉希爾頷首示意。康羅伊說了聲“你好”,然後走向路易絲·菲舍爾。羅布森大約六英尺高,康羅伊比他還高出一到兩英寸,也年輕十來歲左右。他有一頭金發,肩膀寬闊,身材修長,腦袋雖小卻形狀優美,五官相當勻稱。他胳膊肘上掛著件深色外套,手上拿著一頂黑色帽子。他低頭朝紅衣女人微笑道:“你這玩笑開得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