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帶著自己編織的美麗的幻夢,妖精天天早起暮歸,繼承著千百年延續的傳統,那一畝三分地,青青的麥苗開始發芽。

  阿郎哥照常來,只是說話的時間少了,他總是那樣迫不及待,然後又那樣匆匆離開,但是妖精知道,阿郎哥學習忙,等他畢業了,就會用大花轎來接自己。可是,妖精發現,自己的小腹正在一天天隆起,她知道自己懷孕了。雖然沒經歷過,但她從村裏的女人那裏聽說過,女娃有孩子後,肚子是要大的。妖精不知道是否該高興,這是阿郎哥的孩子,自己是個正常的女子,自己可以生孩子的,以前那家人說得不對,她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阿郎哥,如果阿郎哥願意,自己會生下這個孩子,還要為阿郎哥生好多好多孩子。

  可當她看到阿郎哥聽到消息後的那副表情,多少有些失望,阿郎哥就象被馬蜂蟄了,非常的生氣,非常的仿徨無措,妖精不明白,難道阿郎哥就從來沒想過讓自己為他生孩子麽?

  說到這裏,妖精似笑非笑的說,她沒有想到,阿郎哥根本就沒有做父親的思想準備,他還要讀大學,考研,讀博士。對妖精,他只不過是為了解脫一下生理上的問題而已。

  阿郎哥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他想妖精拿掉孩子,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拿,他甚至沒有勇氣帶妖精去醫院。當妖精的肚子再也無法掩藏的時候,那個勇敢的阿郎哥甚至不敢去妖精的家。

  關於妖精的流言,開始在村裏傳開了,誰都沒有想到,獨自生活的妖精,竟然會懷孕了。有人說,是妖精回來前便懷上了;也有人說,妖精常獨自去後山林間,那裏面可是有野人的;當然,更多的人認為,妖精是和村口那條灰色的土狗,前幾天還聽著那狗吠個不停,這幾天就沒聲兒了。只有妖精知道,這是誰的孩子,但妖精沒說,阿郎哥懇求過她,千萬不能把話說出去,否則,他就再也不理妖精了。

  十月,阿郎哥偷偷塞進來六十塊錢,還找來了外村的阿婆,並說孩子生下來,他就來看她們。真正分娩的陣痛,讓妖精從人間墮入地獄,再由地獄回到人間,她在生死線上反復的徘徊了二十六個小時,隨著嬰兒咕咕墜地,發出那第一聲啼哭,那粉嫩的小臉貼在妖精臉上,她第一次知道了——母親!

  由於營養不良,孩子沒有奶水,常將妖精的乳頭吮得流血。當天下午,妖精就不得不下床照料自己,那時,她是多麽希望阿郎哥就在自己身邊,可惜,只有阿郎哥的孩子在自己身邊。妖精沒有放棄,她喜滋滋的喂養著孩子,等著阿郎哥來接他們母女,她要告訴阿郎哥,她為他生了一個多麽可愛的女兒,那小臉,有一半像自己,有一半像阿郎哥。

  可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阿朗哥像是忘掉了他說的話。阿郎哥怎麽了?是回家路上發生了什麽事?還是生病了?或許太忙了?還是他父母不許他出門?家裏的食物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妖精不得不親自出門,去找阿郎哥。

  小路彎彎,泥濘不堪,妖精抱著小孩,一腳深一腳淺的在山路上前行,雖艱苦,但她覺得,每前進一步,希望便多了一分。

  到了阿郎哥的家,可讓妖精沒想到的事發生了,阿郎哥的父母告訴妖精,阿郎哥幾天前就轉學了,到了縣城的中學,離這小山村好幾百裏路。妖精不相信,一定要進去看看,阿郎哥答應過自己,怎麽會就走了呢?可阿郎哥的父母不同意,你妖精是什麽身份,憑什麽就往屋裏闖,你敢說這孩子是我兒子和你生的,我打折你的腿!

  就這樣,妖精抱著女兒,被從阿郎哥的家裏趕了出來,從那彎彎的小路,又顛簸著走回去,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家。

  屋頂漏損,四壁冷清,灶台冰涼,櫥櫃空蕩,妖精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阿郎哥不在了,他是有意躲避自己麽,孩子又哭了,比她母親哭得更傷心。

  黑夜,一個女孩,帶著一個嬰兒,在黑暗中躑躅,她開始思索,究竟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活著,為什麽父母要締造自己這個生命,而後又將自己拋棄於世。她唯一所知道的,從今往後的每一個夜,都是未知的,面對這樣深沉的夜色,她不能也無力改變些什麽。面對這個哇哇啼哭的新生命,她完全沒有信心將孩子養大,她將臉緊緊貼在孩子臉上,輕輕呵護著孩子,減少她哭鬧的聲音,但她的心,此刻正同這個嬰兒一樣無助。

  就在妖精快要徹底灰心前,阿郎哥的父母又找到了妖精,這次,他們顯得殷勤了很多,帶來了水果,蔬菜。是阿郎哥回來了麽?妖精欣喜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