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妖精,我不知道別人怎樣看她,可她身上有一種東西,讓我心亂。第二次,是與一位朋友在街上聊天時,無意中談起了妖精,那朋友對我的觀點感到震驚,他愕然道:"不是吧?你覺得妖精活著很可悲?是你沒看到她真實的一面呢。"他看看天,道:"走,反正天快黑了,我帶你去看看真實的妖精。"

  我尷尬道:"我……我不去,你知道,我從來不去那些地方!"

  我朋友道:"我們不是去做什麽,只是讓你遠遠看看,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妖精!別讓她那外表給迷惑住了。"

  於是,在街頭,天色昏暗,我在街的另一邊,看見了妖精。她淡施著薄妝,婷婷立在街角,如那風中的勁荷,嬌柔而挺立。那如花的容顏,在夜色的點綴下,顯得更加撩人。她根本不需要上妝,本身就是畫中仙子,她無須華麗的晚服,任何衣服在她身上,那便是雲之裳,霓之裝。看見她靜立在那裏,反覺得她更加美了。

  我朋友輕觸我手,道:"來了。你看!"

  三五個下苦力的腳夫,肩搭著毛巾,手腳如泥裹住了,一臉塵埃煙土色,青筋突兀在肌肉的表面,壯得如牛。我沒有說出話來,但心底早就在驚呼:"不會吧!這怎麽可能!千萬不要啊!妖精,你不會是這樣的人吧?"

  可那幾人走近她時,妖精笑了,她一笑,整個人便如同完全變了。她的眼睛象下彎的月牙,她的臉如堆花,細唇微分上翹,身體的女性部位分外的凸現出來,笑中那不可掩飾的媚意,顯得那樣矯揉造作,頓時令人心生厭惡,就如一冷面美女突然幻化做勾引人的狐狸精了。

  那幾名苦力勞工,好像經不住引誘,粗聲大笑著走了過去,妖精就象人形的肉,在幾名粗獷大漢的手摸腳蹭中和幾人調侃著走遠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拉著我的朋友離開。朋友冷笑:"現在知道,她為什麽叫妖精了吧。"

  我只覺得惡心,本是國色天香,卻……,算了,我不願意再描述當時的感覺。不過從那以後,我對妖精的厭惡只在心中郁積,甚至一提起小姐這個名稱我便大搖其頭,不是親見,我怎會相信,世間有這樣一種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靈魂,人格,什麽都可以放棄,這樣的人,活在世間有什麽意義。我曾告訴妻子,"要是我活到妖精那分上,我早就死掉算了。"

  本來我和妖精,再也不會有什麽樣的聯系了,可世上就有這麽巧的事,非讓我走進妖精的生活。

  最初發生了一件事,似乎與妖精毫無關系,但是卻不得不說一下。

  那天夜裏,我如往常一樣,上網到深夜,等我老婆將被褥炕熱了,然後再上床。就在我洗腳的時候,突然聽聞窗外有聲響,這個時候了,好像有人撬窗戶。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有賊!

  我馬上反應過來,穿上拖鞋,跳到廚房,一個身影正倉皇下躥,臥室的門大開著,天哪,我家那口子,實在是太能睡了,這樣都沒反應!

  我飛身下樓梯,緊追著前面的身影,這冷的天,穿雙拖鞋多刺骨啊,我本該追得上那小賊的,可拖鞋穿不牢,為了不讓拖鞋掉下,只能放慢點速度。追到拐角處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小偷的身影了,還不知道他到底偷到些什麽呢。

  正回走時,黑暗中懶散的伸出一只手來!我嚇了一跳,只聽一個人說:"先生,你找的是這個東西吧?剛才跑過去那人扔這兒了。"

  手裏握著一個錢包,我一看,可不是我老婆的錢包麽。我接過錢包,將頭湊近,一個——一個流浪漢睡在路邊。

  他坐了起來,我這才覺得這個流浪漢與別的流浪漢不同,雖然他也長著胡碴兒,但頭發理得很清晰,衣著也很整潔,地上先鋪了幾層報紙,報紙上再墊好棉被,被褥並不像尋常流浪者那樣邋遢不堪。他朝我露齒一笑,我勉強回了他一笑,道:"謝謝你。這是我妻子的錢包。"

  那人揉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提醒我道:"看看裏面少了什麽沒有。剛才都睡著了,突然聽到有人往這邊跑,還沒睜開眼呢,一個錢包就砸在我臉上了。做夢都會被錢砸醒,這種事倒少有碰到。"

  我被他的幽默逗樂了,但翻開錢包一看,哪裏還有什麽錢啊。我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他氣憤道:"早知道就把那家夥攔下了,你在這裏等我,我替你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