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你剛剛說住持問難和羅什這個人有交情?”狄公繼續詢問問苦。

“這位羅施主確實經常來寶相寺,每次都會施與廟中很多香火錢,到後山去看石刻。不過我已經不大管事,他的事情問問難師弟會更好。問難師弟未出家之前本是龜茲的一個香料商人,遁入空門之前就和羅施主相識,可惜這二人如今都……阿彌陀佛,願他們都早登極樂!”他雙手合十,一聲嘆息。

“所以你不知道為什麽寺內會請驚鴻舞團的樂師來了?”

“大人這是何意?”問苦一愣。

“你們的住持和婆娑舞團交好,請的卻是驚鴻舞團的樂師,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我確實不知道。老衲平時並不管這些俗事,大多數的時候都在閉關修行。”

狄公神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那麽你也不知道廟中每年的香火錢和田租這些大筆款項的銀錢都去了哪裏?”

問苦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也都是問難師弟負責的,不過應該都用來修後山的石刻了。”

狄公覺得這個方丈在寶相寺裏和個擺設也差不多了。

“問苦,我再問你,為什麽你的寺廟裏會有那麽多小動物的屍體?”

“這……老衲並不知道,老衲也見過那些小動物的屍體,當時覺得也許是意外吧,都讓弟子們好好收起來了。詳細的情況,大人還是問問下面負責灑掃的弟子吧!”

大家都想對問苦喊一聲: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要你何用!

好在問苦還是有事情能答出來的,比方說有關占巴丹的問題。

“那位頭領到過幾次寶相寺,和來尋幽探勝的香客一樣,不僅燒香拜佛,還把寺廟前前後後轉了個遍,還爬過後山。因為他的身份,老衲還親自接待過他。”

“哦,你們談了些什麽?”

“一些佛法上的東西。哦,老衲還帶他去看過後山的石刻,他非常感興趣,以後每次來他都會去看。”

“只是這樣?”狄公難以置信地追問。

“就是這樣。”

“說起雞鳴山,後山的那些山洞通向哪裏?”

“那些山洞有的是死路,裏面有前朝的僧侶所雕刻的佛像,而有的是通的,可以通到山的另一邊。老衲年輕的時候曾經鉆過兩個,為了佛像雕刻的進度也進過幾個,但是都沒有深走。老衲害怕其中會有什麽豺狼虎豹,也許寺廟中的其他和尚能知道得更多些吧!”

又是這一套,所有人都聽得有些煩了。狄公讓人把問苦帶了下去,再傳喚了幾個寺中的僧侶過來,主要是廚房裏的僧人。

“若是大人想問那日寺廟中的飲食,積香廚裏供職的僧侶都被帶來了。”聞廣說,“實際上,卑職和州中的上官也懷疑廟中的飲食是不是出了問題,曾詳細地詢問過他們,但是都沒有收獲。”

幾個和尚看起來都是非常狼狽,身上不少受刑後的傷痕,據說他們幾個原本都五大三粗,現在全瘦了一圈。

“回稟大人,那日我們和往常一樣準備了齋飯,並無什麽不同。若是一定要說有什麽不同——從前上官審問我們的時候也提過,就是那天不知為什麽有一大群鳥從後山結群而起,遮天蔽日,大家都跑出去看了。寺中還有人說這是好兆頭呢!說是我們要演奏那佛曲,上天降下了吉兆。如今看來哪裏是什麽吉兆,惡兆還差不多!”幾個和尚帶著憤恨說。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們都離開了廚房?”

“對,我們本來在廚房內忙碌,突然就聽到有人在叫,還喊我們出去看,我們就都跑了出去。”

“有人在這個時候投毒是完全可能的。”聞廣湊到狄公耳邊低聲說,狄公微微點頭。

“小僧幾人這麽多天在牢裏翻來覆去地想那天的事情,如大人所說,如果不是鬼神為之,那麽我們被投了毒是最有可能的,否則怎麽會沒去聽曲的人都睡得如同死豬一般,去聽曲的都像入了魔怔?只是我們想不明白那些樂師還有住持他們是怎麽回事,竟然遭此飛來橫禍!我們只是一群尋常的和尚,他們不過是尋常的樂師,誰要來對付我們呢?”

“是啊,這個問題問得好,誰要對付你們呢?”狄公一面說一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