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2頁)

“打殺了我?我一不是你家賣身的奴婢,二不是隨意發賣的妾室,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沒有王法了嗎?”木巫女坐在櫃台裏冷聲回道,連身都沒起。

“我兄長是州中司馬,我今日就算打死了你,也沒有人敢拿我問罪,何況你還是害死我夫君的兇手!”

“兄長是州中司馬就可以隨意打殺人,這可真是……”狄公微微冷笑,沈聽松和赫雲圖並不敢插言。

這女子繼續在店中攪鬧,而她帶的那幾個家丁也不是省油的燈,跟著吵吵嚷嚷起來,一時間要打要砸,面館裏生意都做不下去,店內外亂成一團。

“你丈夫李天峰的確到我這裏買過藥草茶、算過命,還吃過幾碗面,可他與我並無幹系。當然,信與不信都在於你。”老板娘慢悠悠地回答,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色不愉。“但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不能在我面前這麽說不敬重鬼神的話。我能看得出他是富貴中人——雖然他每次來都打扮得好像一個普通的生意人,但那是從面相中得到的,而且我知道他有死劫,禍起內宅。不過有此禍端也是為了償還他從前做下的因果,如今看來倒是應驗了。”說到最後一句,她清冷地笑了一聲。

“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叫禍起內宅?”那婦人尖聲問道。

“內宅不寧,多是妻子不賢,子女不孝,你的家中事,為何問我?話說回來,我看見你的身邊跟著一個靈魂。”老板娘的聲音穩穩的,只是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放空了一樣,眼神空洞,她虛無地盯著那女人身後的一個地方,神情和語調讓周圍的人都感到背後發冷,然後她的手指向了女人的身後。

“老板娘請神上身了!”狄公身後有人低聲說,語氣中滿是敬畏,“就像開天眼一樣,準著呢!”

“那人正在用手指著你——對,我能看清他的臉,他就是你的丈夫,一個新的鬼魂,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走到了陰陽路上。他面色猙獰,手舞足蹈,一個勁兒地對我說是你害死了他,他好像在說你給他下了毒。真可憐,他是在夜間暴斃的,不,毒藥其實並沒能立刻要他的命,他在痛苦地掙紮,可是你們捂住了他的口鼻……”她突然愣怔了一下,似乎在傾聽著什麽,又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你們——這個詞用得真有意思,還有另外一個人……是個男人……那個男人是誰,是你的奸夫?你的丈夫說他抓了你的手……他痛苦掙紮……你和那個人的手上都有被他抓出來的傷痕!”

這話說得陰森森的,語調都讓人發麻,被盯住的女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這回不是憤怒的叫嚷,而是夾雜了恐懼的叫聲,本來她被人攔住還往前揮舞的手都收了回來。

“然後你打理了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和這件事毫無關系,和那個人對好了說辭,想把事情推給我,因為你丈夫的死無論怎樣看起來都不像是意外,必須要有個替罪羊!最好的選擇就是我,因為你的丈夫在我這裏購買提神醒腦的藥草茶。所以禍起內宅……”老板娘的嘴角勾了勾,冷冷地瞟了對方一眼,“不知道是在說誰!”

“你胡說!你胡說!你這是汙蔑!”那貴婦看起來也只會尖叫了,她看起來慌亂極了,而這種慌亂裏還帶上了恐懼,惹得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做了什麽,也許沒有人知道。但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的所作所為鬼神是知道的!我能知道鬼神的事情,但是管不了活人的事情,如果你繼續攪鬧,那就報官吧!既然你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那麽也算是求仁得仁。”老板娘一甩袖子走進了內堂,不再管鬧事的人。

場面一時間又開始亂糟糟起來。

“大人,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們出來了這些時候,怕是秦鳳歌已經回來了,這件事詳細的情況我可以之後為您打聽清楚。”沈聽松低聲對狄公說,他怕這些人在推推搡搡中無意間傷了狄公。

“這個不急,我還想看看這件事接下來的發展。”狄公搖了搖頭,但是卻順從地在沈聽松的保護下從飯館裏走了出來,而他看向木巫女的目光中卻滿是興致。

“真的是那個女子殺了自己的丈夫嗎?”赫雲圖低聲問。

“關於這一點,沒有看到現場之前不能亂下結論。”狄公撚著自己的長髯說道,“剛剛不是已經報了官嗎?我們恰好可以看看官府是如何處理這個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