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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說是為了拯救戀人,可是找出警方疏漏的證物、跟“真兇”對峙引出他的自白——這種事情,自己真能做到嗎?

冷靜下來想想,白天湯姆遜準將所說的話,都是極其平常、老生常談的內容。若是平時的康貝爾,只根據這一點點線索就看穿布蘭德事件的真相並進一步看到帕克上尉偽裝現場的可能性,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

為什麽偏偏是今天,可以變了個人似的行動呢?

——是被誰給操縱了嗎?

想到這種可能性的瞬間,康貝爾覺得背上一陣發冷,環顧了一下左右。

但是,究竟是誰?

腦海裏的一隅,浮現出某個場景。

吧台上被人推過來的高高的玻璃酒杯。讓人聯想起新加坡的夕陽的紅色雞尾酒。表面微微地冒著氣泡。雞尾酒的名字是——

新加坡司令。

那時,康貝爾被酒保搭話,在他的勸說下喝了好幾杯新創制的雞尾酒,還說了感想。可是——

新品雞尾酒的感想?

真的是那樣嗎?

“還是從根本上重新調整思路比較好……契合度不好……好像在打架……多試試南國的水果……流於表面可不行……完美地隱藏……時機很重要……幹脆把順序顛倒過來……”

那個時候,以為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是,現在再回頭想想,不知怎麽總覺得奇怪。就好像,總覺得自己說出的那些話,是被人巧妙設計後的結果。

腦海中浮現出其他的情景。

當時,酒保擦拭著銀色的錫制酒杯。杯子舉到面前,認真地確認著表面上是否還殘留有汙跡。簡直好像在確認指紋一樣。只有這個畫面,奇特地好像是刻意似的留在了印象裏。

可是……不會吧?會有這種事情麽?

在酒保的催請下康貝爾訴說的對雞尾酒的感想,再有酒保那些若無其事的動作,和之後與湯姆遜準將對話中的話語在腦海中無意識地組合起來,作為結果,使得康貝爾構想出那個假設,這樣的事情……

事件的“思路從根本上重新調整”,時間的“順序顛倒過來試試”,“契合度不好”“吵過架”的對手的存在。事件“流於表面可不行”“完美地隱藏”起來。隱蔽工作。“多試試南國的水果”。中庭的南洋植物之間。找出在那裏發現的鋼筆上的指紋——

他唆使了那之後康貝爾的全部行動。

不,不止如此。

康貝爾想起一件事來,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新加坡司令——Singapore sling。

那時,酒保不知為什麽不厭其煩地說著新調制的雞尾酒的名字。

從德語“shurigen”(喝)變化而來的“sling”在英語中是“懸掛”的意思。布蘭德其實並沒有墜樓。康貝爾開始產生這種想法,就是因為耳邊不斷地重復著那個詞的緣故。那成了假設的最初發端——

可是,到底為什麽?他是為了什麽要做那種事?

喝了酒以後,每個人都會變得口快啦。

酒保的話語在耳邊回響。

如果他並非外表看上去那樣的是中國人,其實是日本人——是人稱D機關的日軍間諜組織的一員呢?

萊佛士酒店的廊吧是很合適的情報收集場所。日本人無法踏足其中。集聚在吧裏的英國人全都這麽認為。不經意間泄露機密情報的機會絕對不少。

全都合得上了。只是——

那個酒保會是日本間諜?

康貝爾懷著無法置信的念頭,試圖回憶起白天見過的那個酒保的長相。

無論怎麽想,都完全想不起他長著什麽樣的臉。統一配置的酒店白色制服,領口的黑色蝴蝶結。能回憶到這裏,可不知怎麽,就只有長相的部分是完全空白。就算再次見到,他也完全沒有自信可以斷言那是同一個人。

沒有長相,沒有姓名的男人。

那就是日軍的間諜,由D機關派遣而來的諜報員嗎?

證據一件都沒有。全都是康貝爾的想象。

只是,如果那個酒保是日軍間諜——

康貝爾突然意識到了這件事今後的某種恐怖的可能性,心底一片茫然。

在被稱為“東方珍珠”或“神秘樂園”的英屬新加坡,白人社會之中,真的只有帕克上尉一個人看到了世界的本來面目嗎?

住在新加坡的白人們,全都沉醉於夢幻般優美的光景和眼前的和平幻影之中,深信不疑這樂園可以永遠存在。假如那都是錯覺呢?事實是,此刻,就在這個瞬間,覬覦著向南方發展的日軍也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著侵略計劃。假如在新加坡,危機已經逼近到迫在眉睫的距離……

帕克上尉在“樂園傻子”的新加坡白人社會中,是唯一準確掌握了時局狀況的人。對日本間諜而言,他是個礙事的存在。或者,說不定間諜的目的就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上尉向本國進言“配備最新銳的飛機”。正在找機會除掉帕克上尉的時候,酒店裏偶然發生了意外。日本間諜決定利用這次意外。絕不自己露面,而是操縱那個滿腦子都是拯救戀人的單純的美國青年,除掉帕克上尉。如果這才是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