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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聳了聳肩,中斷話語,隨即立刻又接了下去:“為了阻止我們的行動,有個德國兵揮起半自動步槍,然後槍托正好狠狠地砸到了你腦袋邊上……害你受傷實在是過意不去,不過呢,唔,就把這事兒當成是不幸的意外,原諒我們吧。”

也就是說,是他們三個把受到毆打而失去意識的島野搬到了這個房間,給他治了傷,進行了護理。原來如此,多虧了他們,才得以避免被德國兵帶走啊……

——多管閑事。

腦海中瞬間湧上這麽個念頭。可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怎麽了?”約翰詢問,試圖窺探低垂著頭的島野臉上的神情,“怎麽感覺你的表情有點困擾啊。”

“沒那回事。”島野聳一聳肩,“總之,多謝你們救了我。”

他擡起頭,露出一個微笑。

“嘿,我說你,真的是日本人嗎?”

瑪麗有些困惑地歪著腦袋,向島野發問。她有著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果然是位美女。那雙綠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島野。

“唔——我自己也想不起來啊,不過既然帶著這本護照,多半應該就是日本人吧?”

島野苦笑著,提出反問:“可是,為什麽你會這麽問?”

“這個嘛……”

“瑪麗覺得很不可思議啊,你明明是日本人,卻能熟練使用好多種歐洲語言。”阿蘭哧哧地笑著,從旁插話。

“好多種歐洲語言?”

“你現在所說的法語,是巴黎口音的。和德國軍官說話的時候,用的是德語。可是,在昏迷過程中,你又用了俄羅斯語說胡話。大概還有匈牙利語之類。根據我們聽到的消息,德軍占領之後,大概還有百十來個日本人留在了巴黎,可是在我們認識的日本人當中,很多根本就不會說這裏的當地話。”

意識到狀況的瞬間,島野條件反射地皺了臉。雖然並不清楚原因,不過總覺得,自己好像犯下了意想不到的錯誤。

“還不止這些呢。”瑪麗嘟起唇說道,隨即從桌上拿起一副寬大的玳瑁框眼鏡,架在自己臉上,“島野,你之前戴的這副眼鏡,完全沒有度數哦。為什麽你要戴這種東西?還有,你嘴巴裏之前還塞了一點點棉花。照顧你的時候,因為覺得礙事所以就把眼鏡和棉花都取掉了,結果你整張臉給人的印象立刻全變了,嚇我一大跳。說起來啊……”

望著島野,瑪麗的臉頰微微泛紅,繼續說道:“你不戴眼鏡的時候,看上去挺英俊的。嘴裏不塞棉花也是啊。”

“其實,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不知怎麽,約翰有點慌張似的開口說道,“他是被我架在肩膀上帶來這裏的,半路上,爬完一段台階的時候,島野嘟囔了一個數字,三十二。剛才我去外面觀察情況,順便也就數了一下,那正好是台階數來著……呵呵,昏迷的時候還數著台階,竟然有這麽奇怪的習慣啊。”

島野咕嘟吞了一口唾沫。

懷著不祥的預感,他嘶啞著嗓音問道:“我還說了其他什麽事情嗎?後來又說了什麽?”

“後來?搞不清楚啊。啊,等下,九十比八比二?一直就在嘟囔這幾個數字來著。那到底是什麽數字?”

島野百思不得其解。那數字究竟意味著什麽,連他自己也完全不知其意。

“這麽說起來,”接下去開口的是阿蘭,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在這個房間裏醒來的時候,最開始,還迷迷糊糊的樣子,念叨著‘為了親愛的友人,為了祖國,我不懼怕死亡’。沒錯,你睡的這張床背後的墻壁上就刻著這句話,是賀雷修斯說的。可是,那個時候你應該是看不見的。你根本沒有回頭就讀出了背後的文字,我當時覺得好奇怪啊……現在我發現了,你那時候,是看著這邊墻上掛著的鏡子——也就是說,你讀的是鏡子裏照出來的左右顛倒的拉丁文。為什麽你能做到這種事呢?”

阿蘭打住了話頭,疑惑地歪著腦袋,直直地盯著島野的臉,發問:

“你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