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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督察並不是特別喜歡赫爾克裏·波洛。蘇格蘭場有一小群督察很歡迎這個小個子比利時人提供幫助,但他不屬於其中一員。他總認為赫爾克裏·波洛得到的評價過高。他對這次這個案子非常有信心,因此以玩笑話跟波洛打了聲招呼。

“你是代表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的,對吧?哦,你真是挑了件艱巨的差事。”

“這件案子,呃……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了?”

米勒眨了眨眼。“除了當場被抓現行的謀殺案,沒有比這件案子更清晰的案子了。”

“我相信萊弗森先生提供了一份供詞?”

“他最好閉上嘴。”督察說,“他一遍又一遍地說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沒去找過他舅舅。一套愚蠢的說辭。”

“這顯然跟證據不符。”波洛嘟囔道,“你對他的印象如何,這個叫萊弗森的年輕人。”

“該死的年輕蠢貨。”

“是一個性格懦弱的人嗎?”

督察點了點頭。

“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這種類型的年輕人居然可以——你們怎麽說的來著——居然有膽子犯下這種罪行。”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督察同意了,“但是,我看過很多這樣的案件。把一個墮落的年輕人逼到沒有退路,給他灌足夠多的酒,再給他一點時間,你就能讓他爆發。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懦弱的人比強大的人更加可怕。”

“確實如此,是的,你說得很對。”

米勒挺直了腰。

“當然,你有權調查,波洛先生。”他說,“無論如何你都會收到你的咨詢費,自然需要假裝檢查一下證據來滿足爵士夫人。我完全明白這些。”

“您明白的事情真有趣。”波洛咕噥著離開了。

第二站他拜訪了查爾斯·萊弗森的辯護律師。梅休先生是一位消瘦、幹巴而謹慎的紳士,他一開始還有所保留。不過波洛有一套增強對方信任的方法,十分鐘之後,兩個人就友善地交談了起來。

“請您明白,”波洛說,“我在這個案子裏僅代表萊弗森先生的利益。這也是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的願望,她堅信他是無罪的。”

“當然、當然,確實如此。”梅休先生毫無熱情地說道。

波洛眨了眨眼。“您似乎不太看重阿斯特韋爾爵士夫人的意見?”

“她也許明天就會像現在肯定他無罪這樣肯定他有罪。”律師態度冷淡地說。

“她的直覺當然不是證據。”波洛表示同意,“而從表面上看,這起案子對這位可憐的年輕人非常不利。”

“很可惜他對警察說了他當時做了什麽。”律師說,“他堅持的那套說辭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對您也堅持了那套說辭?”波洛詢問道。

梅休先生點點頭。“他的說法一成不變,像鸚鵡一樣一直重復。”

“這毀了您對他的信任。”這話逗得對方笑了笑,“啊,別否認。”波洛迅速地補充道,並舉起一只手,“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在您心裏,您堅信他是有罪的。不過,現在聽我說,我赫爾克裏·波洛,想向您陳述一下案情。

“這個年輕人回到家之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雞尾酒,毫無疑問還喝了很多加了蘇打水的英國威士忌。他滿懷……你們是怎麽形容的來著?——他像個勇敢的荷蘭人。在這種情緒下,他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了家門,搖搖晃晃地走到閣樓。他在門邊朝屋裏看去,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舅舅趴在書桌邊。

“萊弗森先生此時如之前所說,像個英勇的荷蘭人。他大膽地告訴舅舅他是怎麽看待他的。他挑釁他、辱罵他,然而舅舅沒有任何回應。於是他更加大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自己說過的話,且越說越大聲。終於,舅舅長久的沉默讓他有些清醒過來。他走近舅舅,推了推他的肩膀,而舅舅在他的一碰之下整個人癱下來,摔在了地上。

“萊弗森先生的酒一下子醒了。他撞倒了椅子,在魯本先生的屍體旁彎下腰察看,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沾著些溫暖的紅色東西。他慌了,願意做任何事情來撤銷自己剛剛進屋時咒罵的話語,以及在屋裏回蕩的回聲。他下意識地扶起椅子,然後匆忙走出門去聽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聽到了聲音,便立刻近乎本能地假裝正在敞開的門外跟他的舅舅說話。

“聲音沒再出現,他相信他聽錯了。現在周圍一片安靜。他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立刻決定假裝那晚從來沒去找過他的舅舅,他覺得這樣一切會好很多。於是他編了那套說辭。記得嗎,帕森斯說他那時什麽都沒聽到,但萊弗森已經來不及改口了。他不聰明,而且固執,繼續堅持自己的說辭。告訴我,先生,這個推理聽上去是否合理?”